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1:合流(6)(第2頁)
“或許這也是血盟團會有那麼多支持者的原因吧。”
血盟團是興亞會的附屬組織,嚴格來說是一個目前在東盟大部分地區合法的民兵武裝組織。其成員普遍身穿褐色制服、頭戴筒帽,組織內部有著明確的分工。多年以來,在東盟的秩序日趨崩潰時,血盟團充當了維持基本秩序的工具,給了許多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的公民以存活下去的希望。
如果不算上血盟團敵視非亞洲人——黑色皮膚和白色皮膚都一樣——這一點,麥克尼爾其實挺喜歡這些深受普通公民歡迎的褐衣人,哪怕他們的行動偶爾很暴力。
血盟團民兵經常到麥克尼爾的餐館裡吃飯,這些穿上制服後就能手持棍棒、凶神惡煞地和各種對手肉搏的民兵,私下裡也只是表現得像是一群和普通市民無異的僱員。他們經常趁著酒足飯飽之際暢想著未來的美好人生,儘管每個人都清楚那只是一個永遠無法達到的泡影。有時麥克尼爾會以自己的人生經驗點評幾句,和這些肩負著維持治安和保護公民的重要任務的民兵一同歡笑。他在這些人身上看到了nod兄弟會的影子,而現在他已經學會了心平氣和地看待差異。
2114年2月底的一天,之前和麥克尼爾有過一面之緣的弗拉基米爾·馬卡洛夫也出現在了餐館裡。他和他的俄羅斯人同伴們點了一些麥克尼爾標註著的菜餚,而後便和麥克尼爾隨意地交談起來。
“這幾天我們忙得很,總要先把生意維持住才行。”麥克尼爾用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想不到您也會來這裡,真是讓我意外。畢竟,我們這裡最常出現的顧客,是血盟團的民兵。”
弗拉基米爾·馬卡洛夫雙手交叉著,若有所思。
“……要是大學城的學生也來就好了,那樣我就能賺到許多錢,然後幫著我的戰友們實現一下短期人生目標。”
“他們當然不會來的,因為你的餐館已經被他們拉進了黑名單。”馬卡洛夫見麥克尼爾仍然矇在鼓裡,不由得好心出言提醒道。
邁克爾·麥克尼爾臉上熱情的笑容僵硬了,他四下環顧,見另一側靠窗的幾名血盟團民兵沒有注意到這裡的聲響,便壓低聲音問道:
“……有這種事?”
“你的餐館裡掛著古教授的畫像,顧客裡有一半是血盟團的民兵,學生們都把你的餐館當成興亞會的據點了。”馬卡洛夫嘆了一口氣,板著臉告訴麥克尼爾要更加小心,“別以為他們只是一些學生,這些年輕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行動,而且破壞性非常強。”
“馬卡洛夫先生,您看,我只想在這地方度過一段不需要在戰爭中奔波的安穩日子,馬尼拉的這些組織之間不管發生了什麼爭鬥,都和我無關。”麥克尼爾煩惱地撓著光禿禿的前額,“唉,他們既然要抵制,那就由著他們吧。我是個模範的守法公民,而且也過了做夢的年紀,沒興趣討論那些宏大的理想。”
乾脆利落地吃完了燻肉的馬卡洛夫略帶憂慮地向麥克尼爾表示,學生們可不會因為這樣模稜兩可的表態而改變態度。
藉著在大學城附近工作的便利,麥克尼爾偶爾也會打聽一些和桑松教授有關的消息。這些消息多半是血盟團民兵告訴他的,而血盟團民兵們口中描述的那些事件總會有意無意地帶上一絲美化的色彩。就在麥克尼爾成功地和葉真返回馬尼拉的當天,約瑟夫·羅伯特·桑松或俗稱喬貝託·桑松(jobertosamson)被免去了所有和管理呂宋島的政務有關的職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公然支持在馬尼拉不受歡迎的危險思想。
於是,麥克尼爾找來了桑松教授最近發表的文章和講話,試圖從中窺見部分真相。1月28日興亞會奪權後,桑松教授幾乎是立即公開表態支持韓處安,並連續多次指出呂宋島的現狀是維持著一個低效無能的高度程序化的系統。換成別人,說不定會在發表類似言論的第一天就遭到處分,但桑松是在28年前參加過馬尼拉戰役的戰鬥英雄,也是古國一教授的得意門生,縱使今日的馬尼拉把興亞會貶低到塵埃之中,他們卻不能否認古國一教授的貢獻。
“……如果我們重視這些規矩勝過實質,那麼就在事實上破壞了公民改善現狀的嘗試、將大部分公民隔絕於我們之外。”桑松於2月初的講話內容預示著他和其他同僚的決裂,“真正的自主、真正的尊嚴,要誕生於南洋諸民族的戰鬥之中、誕生於自下而上各個群體的緊密配合之中,對於公民意志的抗拒和貶低不僅不會讓它自行消失,反而只會讓我們越來越背離公民的意願……”
馬尼拉的議會或許在處理其他問題時經常陷入扯皮之中,但對於桑松這樣的試圖否定整個體系的,全體學者的意見達成了高度統一。
“這個決定相當愚蠢,桑松是興亞會在呂宋最高委員會的最後代表,現在他被踢了出去,實際上和東盟軍合流的興亞會連體面勸說的必要也沒了。”被麥克尼爾按著腦袋強迫一起看演講的伯頓無精打采地評論道,“韓將軍沒法指揮所有地區的東盟軍,但光是他自己手下可控的軍隊就足夠把呂宋島完全征服。”
“趁著桑松教授對咱們的這份感謝還沒消退,我們要利用這份關係去讓他欠下我們新的人情。比如說,我們可以幫他準備演講的場地,或是從事類似的工作……”麥克尼爾打算等到興亞會完全控制局勢後再表明立場,“興亞會來到這裡只會是時間問題,我並不認為這些自衛民兵能抵抗全東盟最精銳的正規軍——韓將軍的軍隊是高度自動化和無人化的殺戮機器,看來他從外國得到了不少援助。”
麥克尼爾一直以為他能避免直接捲入衝突,而他也幾乎成功了。但是,2114年3月2日之後,他的一切算盤就落空了。這一天早上,他像往常那樣開業經營,和本地的菲律賓人僱員有說有笑地聊著天。興亞會不喜歡菲律賓這個明顯帶有西班牙殖民色彩的名字,據說他們打算把菲律賓地區改名為馬哈里卡(marhalika),意思是自由民。
“這裡的物價控制得很好,不像新加坡那邊幾乎每個月上漲超過50%……”麥克尼爾熱得像夏日的狗一樣吐著舌頭,他不經意間發現兩名看起來像是學生的青年女子走進了餐館,為此而感到好奇。於是,他拋下手邊的毛巾,熱情地招待這些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