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2:坦途(12)
or5-ep2:坦途(12)
“麥克尼爾啊,你提出的要求讓我很為難。”喬貝託·桑松比這些需要親自趕往前線的戰士們更體面一些,但這並不能讓他的臉頰上少一些土灰,也不能讓他的皮膚顏色比其他人更淺,“……佔用寶貴的空中運輸資源去運送無關緊要的個人物品,這是我毫無保留地反對的事情之一。”
聽取麥克尼爾的報告之前,桑松先得到了麥克尼爾送來的請求,從這份書面彙報中他進一步地瞭解到了發生在犬牙交錯的戰線兩側的種種亂象。這不是一次簡單的平叛戰爭,也不是一次肅清東盟軍內部腐敗的天賜良機,第三方勢力的插手證明無論是販毒集團的猖獗還是當地居民的流離失所都不能僅用紙面上的數據來解釋。
“如果使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有助於我們縮小和對手之間的差距,基於道德上的排斥只會阻礙我們的事業。”麥克尼爾沒指望僅憑三言兩語就讓舒勒改變態度,再說,他還有另一個問題等待著桑松的回應,“您最近參觀了附近的不少村子……兩夥農民之間,恐怕很快就會產生衝突。”
戰爭嚴重地破壞了當地農民的生存條件,若他們想要逃離這片土地,也是不可能的:惡劣的交通狀況阻礙了貧窮的農民用自己的雙腳逃出深山老林。不僅是那些直接受到戰爭衝擊的農民的生存境遇每況愈下,即便不必直面戰爭的農民也過著悽苦的生活。每當桑松多參觀一個村子,他的新發現總會使得他心中的惆悵更多一分。
“……那確實是一個必須儘早面對的問題。”桑松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不是糾結手段的時候,古教授的理想也不能在我的手裡變得更加黯淡。按照今天的行程,咱們去參觀你說的那些新村子。”
當麥克尼爾告知桑松稱有一夥來自中南半島南方甚至是東印度群島的移民正在販毒集團的掩護下緩慢地入主緬甸北方時,桑松不以為然。他堅持認為麥克尼爾在胡言亂語,世上沒有人會願意遷居到戰區。事實上,唯一阻礙了當地的居民逃往南方的因素是交通不便。不料,沒過幾天,桑鬆手下的其他憲兵很快驚訝地發現一些無主的村子——原來的主人已經在戰爭中被戰火波及從而死傷殆盡——竟然恢復了生機。
忠實的國家憲兵們把消息報告給了桑松,喬貝託·桑松決定親自前往現場查看情況。他不得不對這種反常現象提高警惕,背後推動這一移民活動的幕後黑手的動機尚不明朗。
自從代表韓處安的桑松來到了北方戰場後,東盟軍內部的諸多腐敗行為很快被一個接一個地曝光。手握重兵的軍閥們害怕的不是法律的懲處,而是興亞會的報復。出乎意料的是,桑松很少堅決要求按照相關法律和規定來懲辦當事人(而且很可能無法落實),而是通過種種途徑希望犯下這些罪行的軍官們交出他們手中掌握的一項重要資源:土地。
是的,土地。根據桑松本人的不完全統計,在東盟境內的各個主要戰區附近,當地的居民(主要是農民)多半沒有自己的土地,他們或是他們的祖輩為了在戰亂中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將土地紛紛交給了更為強大的土地所有者,主要是軍人。如今,東盟軍成為了東盟最大的土地所有者,這使得東盟軍在東盟的經濟中扮演了重要地位。
“現在,我可以把那項調查的內容告訴你了。”坐在一輛寬敞的大吉普車上,桑松戴上了標誌著他原有學者身份的眼鏡,恢復了面對興亞會的其他同僚時所具有的那種高傲和謙遜兼具的態度,“之前說出來,會自相矛盾。”
“我猜是和土地有關的。”麥克尼爾嘴裡叼著半塊壓縮餅乾,這是他和伯頓一路上殺出重圍後勉強返回第5軍指揮部時身上僅存的補給,“你們深入北方戰場,能夠從貧窮的山野間得出的結論必然是和東盟的窮人直接相關的。”
“沒錯,那就是把目前集中在少數人手裡的土地重新分配給農村公民,儘量解決無地流民大量湧入城市帶來的無業遊民問題。”
麥克尼爾愣住了。不僅麥克尼爾愣住了,後排的彼得·伯頓和阿南達也愣住了,車子裡其他的憲兵同樣驚訝地張大了嘴。
“我沒聽錯吧?”麥克尼爾既敬佩桑松的遠見和決心,又為他可能遭遇的風險而擔憂,“司令官,你的想法會得罪全東盟的土地所有者,尤其是擁有大片土地的東盟軍高級將領和軍閥。考慮到東盟軍目前和興亞會的關係,推動重新分配會讓您在興亞會內部遭遇前所未有的阻力。”
“這是必須採取的辦法,為了讓東盟儘快地復甦過來。”桑松堅定地說著,他的眼中充滿了鬥志,那是麥克尼爾在桑松的演講和報告會上經常看到的眼神,“東盟是得了絕症的病人,動手術的時候,有些細枝末節可以被忽略,而另一些問題必須得到重視。不僅是土地,在東盟的各行各業,興亞會都必須要推動一次重新分配……把財富和資源從戰爭的受益者手中轉移出來,交給飽受戰爭毒害的公民。”
大多數人的理想飄散在了風中,他們終其一生也未能得到實現理想的機會,甚至沒有得到那個資格——又有更多獲得了資格的人忘記了理想。興亞會走過了將近三十年,誰還會記得古國一教授的理念?當興亞會的東盟軍將領們片面地摘出了關於國家的論述而大加宣揚時,構成這一有機體的不同部分之間的緊密配合則被忽視了。單向的奴役,自然是缺乏配合的體現。
中南半島北方的戰場上正在上演的一幕,從兩個方向同時推動著興亞會計劃中的變革。一方面,自由南洋聯軍發動了大規模攻勢,讓受到其保護的農民獲得了自己的土地;另一方面,軍閥自己的地產由於處在自由南洋聯軍的佔領下,從而名存實亡,這倒是為興亞會借跨中南半島基礎設施將建設的名義徵用土地並支付補償金掃清了障礙。沒有人會拒絕把已經不屬於而且也不大可能再次屬於自己的東西以合理的價格出售的交易。
但是,移民的湧入大大超出了桑松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