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3:圍剿(12)

 or5-ep3:圍剿(12)

 “……在這麼偏遠的地方使用西比拉系統進行管理,聽起來就像是精心設計的詐騙。”和邁克爾·麥克尼爾一同站在山頂上的微胖東亞青年男子舉起望遠鏡遙望遠方的山巒,無數個小巧玲瓏的村莊星羅棋佈地分散在這東盟的北方邊境地帶,“我知道這麼說會讓你感到詫異,可我必須要尊重事實。日本的情況和東盟的情況完全不同,就算是最適合充當試點的香巴拉浮島和新加坡也不是理想的工作環境。”

 “難道你們有意地向島田隱瞞了一些事、或是日本在島田被迫流亡的這些年中發生了一些他無從得知的變化?”麥克尼爾在這位來賓面前表現得彬彬有禮,他既要讓對方感受到足夠的尊重,又要確保事情仍然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中。

 光讓一些俄羅斯商人來這裡投資,還是離麥克尼爾的預期有一定的差距。他把目標鎖定在了日本人身上,儘管他早已預料到這麼做將讓東盟進一步深陷日本的束縛中。但是,他沒有什麼選擇,連興亞會都無法擺脫日本的影響力,他作為一介局外人更不要奢談所謂自主了。就讓那些日本人來這裡投資吧,這片土地上有他們需要的礦藏,也有他們尋找的商機。多虧以戰爭為主題而持續將近百年的衰退時代斷絕了金融業的泡沫經濟時代,任何稍有遠見的投資人都會尋找支持長期收益的實業。

 在這一方面,和舒勒共同坐鎮香巴拉浮島的島田真司發揮出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白人在東盟的地位普遍較低,縱使有許多人通過展現自己的能力而受到重用,他們也僅僅因為其利用價值而受到尊重。即便是一個露宿街頭的乞丐——假如他不是白人或黑人——也可以向著西裝革履的白人露出兇惡的眼神並高聲呵斥對方,很少有東盟公民認為非亞洲人在人格上和他們是對等的。因此,目前正在負責另一個重要項目的舒勒派不上用場,還得讓本就不喜歡出門的島田真司代勞。

 麥克尼爾很快接到了那人的履歷:大野隆藏,現年39歲,是日本國內一家綜合性企業的青年中堅管理人員之一。雖然島田真司沒有明說,麥克尼爾憑著直覺也能猜出來所謂的綜合性企業其實就是,他還特地學過日語和韓語中對這個詞的拼讀方法。以麥克尼爾先前的經驗來說,像日本這樣注重論資排輩的地方,任何能在步入中年前嶄露頭角的精英人士要麼有著能庇護他的父輩,要麼就是有著格外出眾的能力。

 “把西比拉系統投入使用,在東盟就不是一個技術問題,而是一個經濟問題。”大野隆藏的髮際線相比麥克尼爾明顯後退,他平日必然承擔了不少的精神壓力,“那麼多配套的設備,需要更為發達的電力網絡,這在日本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在東盟卻可能成為阻礙西比拉系統得到廣泛使用的重要限制因素。別的不說,東盟除了新加坡和香巴拉浮島之外,連其他大城市都要經常停電,這無法讓我產生任何樂觀的估計。”

 “那倒是事實,所以我才會說完成西比拉系統的基礎設施工程建設項目同時也是讓東盟獲得重生的一次考驗,等到那一天真的到來時,東盟必然走出了戰爭帶來的傷痛、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繁榮而和平的新國家。”麥克尼爾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在短期內達成這些目標,他只是這個世界上的過客,不僅是對於東盟而言,“很多工程需要的是精心的規劃和長達幾十年的平穩運行,只想著在有生之年見到成果的人是無法完成它的。”

 對待來自外國的貴客,要拿出最高標準的待遇。在不影響當地居民正常生活的前提下,麥克尼爾竭盡全力為可能給這一區域帶來更多投資和發展機會的日本代表提供了較為良好的住宿環境。他看得出來,大野隆藏已經儘量體諒他們了,哪怕他還是能從對方的一舉一動中讀出一絲不耐煩。

 結束了在山坡頂部的參觀後,邁克爾·麥克尼爾陪同日本客人到附近的隔離帶進行參觀。這條臨時隔離帶是麥克尼爾動員當地居民配合馬卡洛夫的那些俄羅斯人朋友倉促間構築的,為的是將隔三差五向東盟軍控制區發動襲擊的自由南洋聯軍游擊隊隔絕在北方。游擊隊的神出鬼沒是他們的最大優勢,但倘若這些不擅長攻堅戰的傢伙被迫在開始戰鬥前穿過大片缺少掩體的空地,附近的東盟民兵就能及時做出反應。站在其中一處壕溝前,麥克尼爾和大野隆藏說道,日本人肯定在支援東盟的經濟活動中積累了不少類似的經驗。

 “經驗?”大野隆藏用古怪的眼神打量著麥克尼爾,“你太看得起我們了。”

 “……難道不是嗎?”麥克尼爾小心翼翼地解釋著,“你們和興亞會保持著將近30年的合作關係,即便拋開興亞會不談,在興亞會誕生之前,你們也經常支持不同的東盟軍閥、在那些腦袋裡只裝著打仗的軍閥的領地上建設工業和農業。”

 “我年輕的時候和你有著一樣的想法,但等我到了將近四十歲的時候,我忽然意識到那可能是一種……”大野隆藏陷入了遲疑中,或許是猶豫著該不該把某些詞說出來,“……淘汰。島田跟你說他是被流放的,對吧?其實,被流放到外國的不僅僅是異見人士、不適應西比拉系統的技術專家,還有很多沒辦法謀生的窮人。”

 麥克尼爾想起了那些被關進監獄的乞丐,他堅持認為這是莫大的浪費,把乞丐關進監獄只會增加監獄面臨的壓力,儘管逼迫乞丐去官方開辦的工廠工作似乎是另一種刑罰,“這實在讓我感到難以接受,大野先生。”他嘗試著讓自己的言辭聽起來溫和一些,“您在暗示,西比拉系統的管理能力沒有那麼強大,即便是人為地剔除了絕大部分不適合生活在西比拉系統管理下的公民,剩下的公民中依舊時常出現威脅到系統穩定性的禍患。”

 也許日本人確實不喜歡做出顛覆性的改變,他們可以頻繁地鞠躬道歉,但絕對不會改正錯誤——就在麥克尼爾預想著大野隆藏可能會因為受到冒犯而勃然大怒時,這個體型顯得有些臃腫的、即將成為中年人的青年商業經理只是向著麥克尼爾露出了一種經常出現在普通僱員臉上的假笑,而後恢復了雙方初次見面時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