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可能偉大的故事的開始

 “珀琉·達裡克麥斯……珀琉·達裡克麥斯！”
　　傑克李咀嚼著這個名字，猛地想起什麼，眼中冒出仇恨的光。　　“那個嗜血的老蛀蟲，會下地獄的渣滓！”　　傑克李扭動著身軀，怒聲喝罵，猛然抬頭看向迪蘭：“呵呵，走狗！你甘願做這些該死貴族的走狗，你早晚也會下地獄的，你一定會的！”　　“對於這一點，我會下地獄這點……”迪蘭卻沒有惱怒，也沒有像之前那樣一拳打過去，只是語氣平靜地闡述著：　　“我不打算反駁，起碼現在，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傑克李一時語塞，但仍舊咒罵著迪蘭，轉而又咒罵著那些貴族們，最後嘟嘟囔囔地咒罵著為了完成任務，不擇手段犧牲車隊無辜人命的中央憲兵……　　迪蘭從頭至尾都只是靜靜地看著他，讓傑克李感覺到一絲羞辱，也逐漸沉默下來。　　迪蘭見他終於罵完了，便沉聲道：“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計劃，不是這樣的。”　　傑克李面部表情地看著他，靜待下文。　　迪蘭其實不需要向傑克李解釋什麼，他未必會理解，更沒必要，因為他終究會在不久後變成一個死人。但迪蘭還是想說，不光是給他，也給自己說。　　“原本不該是這樣的，按照計劃，應該是要有一隊偽裝成騎馬匪徒的中央憲兵，在今天拂曉時分衝進營地劫掠，將我們的馬車當做貨物掠走，我嘗試反抗但最終只能自保逃離，尾隨車隊撿到了你的屍體……　　後面，只需要等搜救的人發現我就好了，原本我的任務，可沒有這麼複雜……殺死你的任務，原本不屬於我……”　　迪蘭絮絮叨叨地念著，他其實也沒想明白哪裡出了差錯，本不該是他來動手，也本不該死掉那麼多人，那麼多無辜的人……　　難道中央憲兵也有計劃失誤的時候？迪蘭不知道。　　他知道的是，那夥訓練有素、殺人如麻的匪徒，絕對不是任務裡說的中央憲兵，那些人，他一個都不認識。任務後半段寫的是，如有任何情況導致計劃沒法順利進行，迪蘭必須不惜代價和手段保證傑克李死在路上的結局。　　這場夜襲算不算意外情況？迪蘭不知道。　　但他知道的是，傑克李不能活著回到艾路米哈區。因為這次有些人要保他，他們中有人與本地的大法官交好，如果按照流程地公開審判，他至少是死不了的；但也有些人一定要他死，後者，雖然沒能買通法官，但恰恰認識一個“朋友”，這個朋友叫做羅德·雷斯。　　總之，傑克李需要死，就在半路上，他必須要死，就在進入艾路米哈區之前！　　雙方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忽明忽暗的閃電之下過了不知多久，傑克李突然抬頭，笑了笑道：“那你還在等什麼？”　　“你，有什麼遺言嗎？”　　最後思考了片刻，迪蘭突然說道：　　“如果不是特別難以實現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完成。”　　傑克李愣了一下，隨即嘴角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　　“呵呵，遺言？你還想取笑我對吧？這或許也是你任務的一部分，我知道，那個變態的老蛀蟲會做出這樣的事，想看我流露出對死亡的恐懼，不甘的醜態……　　但我不會的，絕不……我唯一要告訴你是，你將會記住今天，因為你殺死了偉大的傳奇盜賊——傑克李，這將是你最大的榮幸！呵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起來，聲音不大，但充滿力量，最後他平靜地閉上雙眼：“來吧，走狗，結束我這，偉大的一生！”　　此時正好有一道奔雷閃過，照亮了他眼角的一絲晶瑩，無論憤怒還是悲傷，但至少這一刻，他真的不畏懼死亡。　　但迪蘭很認真，他想要那樣做：“我沒有騙你，我只需要保證你會變成一具屍體，就算完成了任務。你可以選擇不信我，但我會給你機會，你大概還有半個鍾，到拂曉之前。”　　雖然大雨傾盆，但天亮之後，就可能會有護林員在巡邏中發現襲擊現場，無論有沒有人逃出去，有沒有幸存者。而在這不遠處的山洞，也很容易暴露在後續的搜救排查之中。　　任務，必須要完成，這不是迪蘭第一次殺人，無論是迪蘭·阿克曼，還是迪蘭·卡普，手上都沾染過同類的鮮血，所以他毫不懷疑自己將會下地獄。　　但這次，迪蘭要殺的人很特殊，是一個聲名貫耳的大盜賊，是一個秘密的工人反抗組織的領袖之一，但他最特殊的一點是，迪蘭認為他不該死。　　至少，這樣的人不應該默默無聞地死在這裡，他所做的事，以前的卡普也曾想過，現在的阿克曼又何嘗不是在做類似的事呢？只是從來，都只有迪蘭一個人知道罷了。　　但任務，必須完成，迪蘭選擇給傑克李一個留下遺願的機會，無論他是否相信自己，就到拂曉之前。　　“我憑什麼相信你跟那些走狗不一樣？”傑克李問，這次他沒有帶著不屑，只是那樣問道。　　“我不知道。”　　迪蘭神色平靜：“你可以選擇不相信我，但你只有這半個鍾了。”　　傑克李認真地看了看迪蘭，隨即腦袋往後靠在馬車的牆板上，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迪蘭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站立在旁邊，看天邊烏雲翻湧，從外緣開始漸漸彌散。　　就在迪蘭開始感到無聊的時候，傑克李開口了。　　“我出生在一個貴族家庭，雖然是很小的貴族，但也早就擺脫了生存的壓力。”　　他的聲音平淡，但第一句話，就讓迪蘭內心翻騰不止，這是任務中沒有記錄過的：一個挖掘貴族墓穴的大盜賊，一個與底層人混跡在一起的流竄犯，一個仇恨貴族甚至曾經親手殺死過貴族的反叛者，他本身居然也曾是一個貴族！　　“我從小衣食無憂，受著私人教師的教學。等到10歲的時候，也順理成章地加入了貴族學校，我以為，那會是我光明人生的開始。”　　在這個世界，絕大部分書籍是被禁止的，大部分的人也從沒上過學，只能靠父母或親族的口授親傳，學習生存的技巧，和一點點淺薄的知識。　　還算富裕的家庭，可能會在少時，加入一些有學識的人的私營課堂，學習一些脫離底層的知識，和世界的樣子。　　而貴族，自然和平民不同。從小就有著學識淵博的教師，為他們啟蒙授課，等到了一定年紀，就會前往貴族學校繼續學習。　　說是學習，但課堂上的知識沒有太多人看重，大部分人去貴族學校的實際目的，就是結交同齡的貴族少年，為以後的家族合作甚至通婚打下基礎。同時，也給下層小貴族們一個提前攀附大貴族的機會。　　傑克李的故事，就是從那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