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暴風雨前的平靜

失去指揮中樞的調查兵團，發出了陣陣混亂的嘈雜聲，戰鬥班組和醫療班組都盡己所能地發揮職能，不過所有人不可避免地望向幾公里外，夜色沉沉籠罩著另一處高地，破壞力驚人的石塊就是那裡發來的，眺望過去只能看到陰沉沉的身影輪廓。

　　是巨人嗎？還是，魔鬼……緊張的壓迫感沉沉地堆積在所有人心頭。兵團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所有人都知道，剛剛的巨人襲擊不會是結束。　　現在休整時間，不過是暴風雨之前的平靜，剛剛的毀滅性打擊力量，擊落了信仰圖騰一般的埃爾文團長，也擊碎了大部分人心中的意志：等這次作戰過後，有幾人能活下來呢？幾個心態比較差的新兵，已經撐著身子開始乾嘔。　　……　　“唔，有點可惜，附近也只能找到這幾塊適合的投擲物，不過只用了一發校準還是令人滿意的。原本拿到那種奇特裝備就可以撤退了，真沒想到還會有意外之喜，八大巨人之外的智慧巨人嗎？真是有趣，可惜庫沙瓦……他一定會很感興趣的。”　　在調查兵團看不清的遠處高地上，一隻身形奇特的巨人居然口吐人言，發出甕聲甕氣的唸叨。　　這個奇怪的巨人軀幹粗壯，四肢相比起來就纖細地多了。但沒人能敢於小覷這細長的臂膀，那甩出的力量，足以瞬間摧毀任何障礙，精準打擊敵人的指揮中樞，過去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龐大如猿猴的身影將舒展的雙臂收回，撓了撓頭，突然想到什麼，又卯足了勁大吼一聲：　　“喂，你們可以去了……”　　巨大的吼聲在曠野迴盪，原本在其周圍一圈參差戰立的巨人們，在這一刻動了起來，搖晃猙獰地奔向那邊大量的活人氣息，它們已經忍耐很久，迫不及待了。　　“戰士長，這樣無差別的攻擊，萬一目標被吃掉的話，會失去原本可能獲得的情報……”　　“雖然確實很好奇這份力量的來源，但剩餘的體力已經不足以完全掌控局面了，所以，讓他們去吧，至少這份力量要收回來。”　　“是！”　　————　　此時，混亂的調查兵團防線內部，一輛相當醒目的馬車上。　　有別於其他的敞篷板車，這輛馬車是封閉式的，在車廂外側不難發現不算隱蔽的憲兵團標識。　　“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我來這裡。”　　低沉的聲音有些嘶啞，大約能夠聽出是女聲，聲音的主人明顯在壓抑著不滿情緒。　　原本寬大的車廂內部空間被封閉的大木箱塞滿，剩餘不多的位置上，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在有限的空間內，兩人依舊儘量保持距離，很顯然雙方之間缺乏信任。　　“正如所見，我們全體都困在這個狹隘的小村鎮，如果沒什麼意外的話，應該還會有巨人襲擊……那樣的話，應該很快就會收到分頭突圍的命令了，到時候誰生誰死，就全憑本事和運氣了……　　在巨人嘴閉合的瞬間。任何理想、背景或者秘密，都沒意義了，你說對吧，尤彌爾。”　　淡淡的男聲響起，講述著沒有爭議的殘酷現狀。　　“我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現在的我更應該待在赫里斯塔的身邊保護她。哪怕真到了最後一刻，我也想跟她待在一起！”　　“最後一刻嗎？對其他人也許是。但對你來說，恐怕還遠遠沒到吧。”迪蘭嘴角突然出現一絲奇怪的譏諷。　　“你什麼意思？”尤彌爾表情一凝，下意識地繃直了身子，下意識地在身側摸了摸，刀刃傳來的絲絲涼意讓她壓下了內心的狂躁　　“別緊張。我叫你來，當然是為了突破目前的困境。為了拯救尤彌爾，赫里斯塔，也包括我。”　　“少廢話了！”　　女兵臉上的雀斑顫動，怒目而視：“赫利斯塔和其他人還處在作戰前線，隨時都要面對危險。如果你所謂的重要事情就是這些廢話，那恕我無法遵從，我也不在乎那些狗屁軍法命令！”　　迪蘭急忙擺手：“別急！我當然理解你對赫里斯塔擁有不一般的情感，也有著特別的原因要保護她，我也一樣，但我相信起碼目前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　　“我不懂你所謂的一致是什麼，但你果然還是對赫里斯塔有所圖對吧。”聽到這話，尤彌爾皺了皺眉，聲音冰冷中帶了幾分嘲諷。　　“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對赫里斯塔有所圖，但說起來，像赫里斯塔這樣公認的女神，誰不會想要好好地保護她呢。”　　“少做夢！赫里斯塔是不會喜歡你這骯髒的中央憲兵的。”　　“哦，你可能誤會了。”　　迪蘭表情怪異：“我會這樣照顧她，可不全是出於她自身。你早就知道的吧，這個女孩跟某位大人物有著特殊的關係。這次叫你來，就是希望你可以配合我，等下將赫里斯塔趁亂帶進中心城，嗯是的，那位大人物已經等不及了……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你難道不是這樣的嗎？別裝了，早在四年前，我就在牆壁教的秘密據點見過你！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不一般，一直接近她不就是因為這個嗎？”　　“你怎麼敢以為我和你一樣！你怎麼敢，將赫里斯塔……”尤彌爾先是被迪蘭放出的重磅消息震驚，隨後，被羞辱的怒火瞬間充滿大腦，青筋暴起的臉綻放著罕見於女性的鋒銳英氣。　　“哦，被說穿心事了嗎？別急，先聽一聽我的條件吧。我們目前的目標都是保證赫里斯塔的安全，等之後你配合我將她帶到中心城，我一定會將你引薦給那位大人物，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被實現！　　那是你想象不到的大人物，直說吧，他就是這城牆內的真王！不是王座上那個傀儡。而是掌握了神之力的真正的王！”　　迪蘭張開雙手在眼前，語氣滿是景仰和憧憬，眼神卻穿過指縫，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尤彌爾。　　“給我閉嘴！”　　尤彌爾的眼神沒有出現預料中的驚訝，反而是充滿了憤怒與嫌惡：“我早就知道，你果然也和那些傢伙沒什麼兩樣，甚至更加噁心……剛剛的坦誠也許是你裡唯一一點屬於人的部分了，但剩下的全都是醜陋與骯髒！為了自己的仕途，居然想出賣赫里斯塔的人生，真是令我作嘔！　　關於你的提議和那個所謂真王我毫無興趣！我現在倒是很有興趣幫你，變成一個餘生都只能在腦子裡骯髒的渣滓。”　　“哦？你想對我出手，你憑什麼覺得，可以威脅到我？”　　迪蘭在饒有興致地看著尤彌爾，手指有節奏地敲在腰間，發出噠噠的碰撞聲。無論是對人格格鬥課還是實戰表現，尤彌爾都未曾展現出彩的對人實力，更何況她面對的，是憲兵團公認的對人格鬥大師。　　“不試試怎麼知道？”　　尤彌爾咬了咬牙，突然面露兇光，“噌”地拔出腰間的短刀，在經歷了先前的兇險之後，她接觸到物資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了這件武器，雖然很短，但相當鋒利。　　然而就在她拔出刀的瞬間，黑洞洞的槍口就已經頂在了她的下巴：　　“一如既往的犀利呢，尤彌爾。”　　早就準備好的槍械在手，迪蘭認真地觀察著對方，同時語氣淡漠地說道：“希望你的下巴和腦袋，能有你口舌一半的強硬。”　　氣氛陷入了短暫沉默，無論持槍者還是被槍指著的人都沒有說話。　　憤怒、冷酷、譏諷……　　迪蘭在尤彌爾的眼中看到各種複雜的情緒，然而唯獨少了最該出現的恐懼。沒有人在突如其來的死亡面前，不產生一絲畏懼乃至躊躇，這讓他心中所想更堅定了幾分。　　“你覺得我會向你屈服嗎？”女兵聲音冷漠冷地，眼神卻綻放出懾人的決絕。　　“強撐是沒用的，在子彈炸開的瞬間，你的腦漿就會噴滿這個空間，當然也會沾到我身上。所以在那之前，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合作，或死！”迪蘭微微眯眼，毫不掩飾地威脅。　　“我早就決定了，絕不再向這個世界屈服，只做我想要做的事，任何人都不能再掌控我的人生，當然也包括你！”　　說著，尤彌爾持握短刀的手，伸出拇指，緩緩地劃過鋒刃，一絲獻血沁出，順著刀刃汨汨留下，染紅了刀的把手。　　迪蘭心臟猛地開始激烈地跳動，眼前的一幕讓他胸中掀起驚濤駭浪，他強忍著用微微發顫的語氣慢慢問道：“出於同期的友誼，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準備收手，將赫里斯塔交給我？”　　尤彌爾氣極，她獰笑著也問道：“那出於同期的友誼，我也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要將赫里斯塔交給那個什麼王？”　　車廂再次陷入沉默，兩人的腦子卻在飛速轉動，短短幾秒的時間像是站在火爐上一樣焦灼難熬。　　“噠！”　　汗滴滑落額角，滴落在車板上。　　“真是有趣，這樣的傷害果然不能夠威脅到你們這種人嗎？”迪蘭神色突然一鬆，移動槍口離開了尤彌爾的下巴。　　“你說什麼？”尤彌爾看著行為怪異的迪蘭，產生了有些許茫然，但她沒有絲毫放鬆，緊盯著迪蘭，大有一言不合就發難的架勢。　　“為了你可以保持冷靜，看看這是什麼吧！”迪蘭突然對著最近的木箱踹了一腳。　　虛掩的蓋子滑開，裡面的東西讓尤彌爾眼神一凝，心臟也抖了一下，箱子內是滿滿的，印有代表最高危險程度黑色的標識的字樣：雷火藥！　　“請相信，滿滿一車廂，最高烈度的炸藥，足夠讓你化成灰了。”　　迪蘭槍口在箱子上方晃動著，目光緊盯著尤彌爾，一字一頓地說著：“無論，你是，什麼！”　　“你，到底想幹什麼！”尤彌爾嚥了一下乾澀的喉嚨，第一次產生慌亂的情緒。她本身大概是不畏懼死亡的，但如果她死在這裡，那個女孩絕對不會活著回去。或者說，目前陷入的境地，完全符合她一直尋找的作為英雄一般地死去的幻想，是的，那個傻女孩一定會的！　　心中思緒萬千，但尤彌爾最終，依舊倔強地梗著脖子道：　　“我不管你知道什麼，也不管你要做什麼！但哪怕一起死在這裡，我也不會讓你有機會傷害赫里斯塔！你休想，讓我配合你那骯髒的勾當！”　　四目相對，就在針鋒相對的緊張氣氛將要到達頂點的時候，迪蘭卻突然手一鬆，把槍丟掉了。　　“嘭”　　金屬裝在木板上發出悶悶的聲音，尤彌爾的眼睛顫了顫，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保持著冷靜，還是一個瘋子。　　“恭喜你，尤彌爾，你通過了【考驗】！”迪蘭攤開手，終於第一次漏出了笑容，燦爛真誠，具有感染力。　　“【考驗】？我說過了，那些我都不感興趣……”　　強行中斷的狂暴情緒，化作砰砰直跳的心，和怪異的嗓音，尤彌爾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冷靜思考了，但她依舊死死地盯著迪蘭的動作。防止這其實是他的詭計，而突然發難。　　“是的，尤彌爾，【考驗】。來自中央憲兵的【忠誠考驗】，你並沒能通過。　　但來自迪蘭的【信任考驗】，你通過了！”　　……　　急促的警戒聲響起，當成片的巨大身影再次出現在視線中，月亮也終於掙脫了濃霧束縛，完整地顯露出來。皎潔月光灑下，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