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九百九十七章 酒,劍,明月(第2頁)


陳平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其中的差異,疑惑道:“我所念咒語,其中有六個音節,跟你不一樣?所以導致請神不靈?”

小陌笑了笑,似乎篤定自家公子可以想明白其中玄機,根本無需自己多做解釋。

陳平安立即瞭然,是韓玉樹故意說錯了幾個關鍵音節,這位韓宗主,出門在外不夠以誠待人啊。

短短百餘字的內容,韓玉樹就讀錯了六個字,這種比例,除了那種用心險惡的故意坑人,沒有其它解釋了。

但如果只是想到這一層,那陳平安的江湖就算白走了。

上古祭文,惜字如金,一個字都錯不得,既然如此,那麼韓玉樹依舊能夠請出那尊遠古神官,必然是用了某種心聲,或是依循某種古老禮制,類似鼓腹而鳴,點燃心香,唱誦敬神。果不其然,小陌接下來就是傳授給陳平安一種配合真言的古禮,揀選九處氣府,靈氣升騰,如點燃香火,吟誦時香火嫋嫋“直達天庭”,與此同時靈氣一路叩擊沿途氣府牆壁、道路,分別作擊鼓狀、起磕頭聲響……若非得此“真傳”,陳平安恐怕就算在這邊敲打雲璈幾百上千年,都無法成功“請神歸位”。

小陌說道:“若非公子本身修道,足夠神異,換成一般地仙修士,照搬韓宗主敲響雲璈,次數多了,越是心神沉浸其中,越容易走火入魔。”

陳平安心中悚然,沉默片刻,“是我大意了。”

這就是與陸沉暫借十四境道法之後的後遺症了。

“登頂則小天下”,眼界一高,修士就會心境大開,此舉自然是有利有弊。

陸沉曾經打過兩個比方,來形容大修士在人間的登頂。

天地丸為大塊,任我轉圜爐錘。

山頂種棵樹,樹上掛本書。

不過其實陳平安獨處時,更多是利用質地極為堅韌的雲璈,偶爾演練那招神人擂鼓式。

故而在此間天地敲打雲璈,就是被陳平安拿來當做一種散心的舉動。

小陌開始解釋為何自己停下動作,“公子,我是劍修,又無祈願之心,一旦完成請神降真的儀式,就必須付出某些代價,作為供奉這位雲部神靈的祭品。”

陳平安點頭道:“請神容易送神難。”

隨後陳平安心念微動,小陌便看到一位懸空而立的女修,身穿一件絳色法袍,寶光如月暈。

女子現世,栩栩如生。

陳平安問道:“她是韓玉樹的嫡女,名為韓絳樹,是一位玉璞境。小陌,你看不看得出,她是否神靈轉世?”

小陌搖搖頭,“除非我親眼見到她的真身,否則無法確定。”

眼前女子形象,終究只是一副“皮肉”虛相。

小陌又說道:“不過‘絳樹’是遠古神樹之一,與鎮妖樓青同都是差不多的根腳,她既然是韓玉樹的嫡女,生下來就是一座宗門的山上仙材,取名一事,想必不會太過隨便,我猜她是神靈轉世的可能性比較大。”

陳平安再輕描淡寫一揮袖子,憑藉井中月的數萬柄細微飛劍,編制出一幅畫卷,正是先前他與那尊天官神女的對峙景象。

一尊雲師之流的遠古神靈女官,站在白雲上,在韓玉樹造就出來的那座天地內,腰間懸佩一把狹刀斬勘的陳平安,與這位掌控雲璈的司雲神女,遙遙對峙,他以武夫拳意罡氣凝出一輪圓滿明月,就像以神道對神道。

一架雲璈,總計懸掛有十二鑼鼓,神女親自擂鼓,顯化出十二座佈滿金色雷電的雲海,相互間架有一條金色長線,最終構建出一處行刑臺。

小陌當然是一個“識貨”之人,這種匪夷所思的“鏡花水月”,已經遠遠超出山上摹拓術法的範疇,後者只是類似先前“女修韓絳樹”,一眼假,就是贗品,當下這幅畫卷,卻是名副其實的“次一等真跡”,簡單來說,那尊神女的道法真意,都是真實的展露,出了這位神女是假的,其餘一切都是真。

就像書籍行業的初版初刻,與原始書稿的區別,後者甚至可以更加精美。

小陌沒來由想起一句話,身心脫桎梏,可說不思議,眼見即為實,世界名世界。

陳平安說道:“我推測這尊神靈的殘存破碎金身,實力相當於半個飛昇境。大概是韓玉樹準備用來證道飛昇的契機所在,所以當時跟我廝殺的時候,這麼一個殺伐果決的仙人境修士,唯獨在如何使用這尊殘破神靈的時候,道心出現了一絲猶豫,不太捨得拿她來跟我作玉石俱焚。”

“公子,我依舊無法辨認她的確切身份,唯一可以確定的事情,是這座禁地。”

小陌收斂心緒,看著那座雲海雷池,說道:“是遠古行刑臺之一的化龍池,隸屬於雷部斬勘司,至於她為何與雲璈一併落入萬瑤宗之手,同時又能夠跨界駕馭化龍池,就是個謎題了,天庭神位分工極為明確,不允許有絲毫差池,為何會出現這種狀況,估計得找個機會潛入三山福地,才有可能找到線索。”

化龍池。

昔年天下水族過龍門者,在此化龍,遭受被抽筋剝皮等酷刑的受罰真龍則墜落此間,神性真靈在此消融殆盡,失去真龍之身。

陳平安盤腿而坐,微微皺眉,雙手大拇指輕輕敲擊。

記得第一次遊歷北俱蘆洲,曾經在披麻宗的壁畫城,花了二十顆雪花錢,買下一隻裝有五幅神女圖的套盒。

那五位當時就已經從彩繪壁畫變成白描圖的神女,分別名為“長檠”、“寶蓋”、“靈芝”“春官”和“斬勘”,其中神女斬勘又叫仙杖,她們分別持有一柄長杆金色荷花燈,撐寶蓋,懷捧一支靈芝如意,百花叢中鳥雀飛旋,披甲持斤斧,極其英武,渾身纏繞雷電。

先前陳平安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位與萬瑤宗韓玉樹大道慼慼相關的神女,出身壁畫城。

只是好像時間對不上,披麻宗是外鄉勢力在北俱蘆洲好不容易才紮根的下宗,就是奔著壁畫城去的。

萬瑤宗開山祖師誤打誤撞進入三山福地,卻是極早的事情了。

除非是一種可能,某位神女施展了障眼法,其實她早就離開了壁畫城,但是彩繪畫像施展了秘法,能夠不褪色。

最近千年內,九位神女開始陸續選擇各自侍奉的主人,按照北俱蘆洲山上修士的“盯梢”和追查,離開壁畫的五位神女,“春官”銷聲匿跡,此外戰死一位,是被劍仙白裳親手斬殺,有兩位神女與主人共同兵解,而這尊被陳平安懷疑最有可能是斬勘神女的雲部天官,卻也完全對不上,因為她一直存在於北俱蘆洲視野中,因為這位神女是一位仙人境修士的侍從,這位得道之士並非劍修,根據避暑行宮那邊的記載,她還曾跟隨主人一起去過劍氣長城。

壁畫城地宮內,神女斬勘。

陳平安伸手抬臂,手中多出那把狹刀斬勘。

不出意外,這位俗稱“仙杖”的雷部斬勘神女,就是奔著陳平安手中這把行刑臺神物去的。

而狹刀斬勘,又是白髮童子早年從青冥天下歲除宮帶到劍氣長城的。

陳平安點點頭,收起兩幅畫卷,卻留下了那片雲海,輕輕呵出一口氣,便有異象出現,彷彿白雲生於仙人吹噓間,霧氣嫋嫋,如架雲梯,繼而從陳平安擱放那方水字印的本命水府當中,緩緩掠出一張碧綠符籙,水運濃郁且精純,此符一出,水光瀲灩,四方瑩澈。

陳平安祭出此符後,解釋道:“據說萬瑤宗以六張信物寶籙,作為修士的身份象徵,宗主得其三,其餘都被掌律在內三脈瓜分掉,這張寶籙,就是萬瑤宗六種秘符之一的吐唾為江符。”

按照《丹書真跡》的記載,符籙之妙,不在紙面,而是需要與修士金丹、元嬰融合,比如在那丹室之內牆壁上,勒石刻字一般,更高一層的境界,是通過一尊元嬰在關鍵洞府內立碑,以元神駕馭那種虛無縹緲的“純青爐火”,書寫比道家青詞更加古老的“祭文”。

練氣士在人身小天地內,勒石刻符,立碑紀事,才算遠古符籙真意。

以此畫出的符籙,才算屬於修士己物,獨得天地造化,與大道會心不遠。

所以陳平安從不覺得自己在符籙一道登堂入室了,還差得遠。

白玉京供奉有數部被譽為大道根本的大經,其中一部,名為《說符》,只是沒有陸沉的那部《黃庭》出名,流傳不廣。

李-希聖贈送給陳平安的那本《丹書真跡》,就像是一本被精心裁剪過的縮略版《說符》。

“知道是好東西,但是一直不敢將此符大煉為本命物。就怕韓玉樹未卜先知,早早動了手腳,或是居心叵測,一門心思想著遇到強敵,就故意落敗而逃,留下這張祖山符籙給對手去煉化。”

陳平安說道:“通過演化和拆解,一路倒推回去,我已經大致瞭解這張秘符的修煉過程。”

“修士先在自身水府內開闢出一口深井,井口繞圈銘刻‘雨師敕令’四字,井口必須朝內傾斜些許,呈外高內低狀,有點類似小鎮那邊家家戶戶都有的天井,有四水歸堂的講究。約莫是每隔六十年,在冬至日,尋一處水運充沛的江河巨湖,取水一斗,分成四份,分別澆築‘雨師敕令’四字,先後由雨字居中一豎,師字一撇,敕字最後一捺,令字最後一筆的那一點,流入水井內。”

因為是在自身小天地內,萬事隨心所欲不逾矩。

在陳平安和小陌之間,憑空浮現出一口水井,井口銘刻有雨師敕令四字,一斗水懸空,澆在那四個字內,緩緩流入井內。

俗語說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自古修道一事,修仙法,求長生,顛倒陰陽,無視幽明殊途……本就是公認的逆天之行。

“在來年夏至日,修士捻符現世,藉助烈日陽氣走水一遭,手攢一組雷局,掐五龍開山訣,焚燒至少十二種類似大江橫流符、潮水倒灌符的‘藩屬’水符,作為進貢給此符的祭品,修士作鯨吞狀飲盡一斗水,在人身天地內造就出瀑布從天傾瀉於地的景象,衝擊水井底部,用以開掘更深,經過數十個甲子,百個甲子的‘滴水穿石’,這口水井,便能夠與外界的五湖四海、九江八河之水,相互靈感相通,修士持符唸咒,如持有天條律令,法天象地,口含天憲,當然借水無礙,滔滔江河之水遮天蔽日,足可覆山,變陸地為滄海。”

只見一斗水,高懸在天,一線垂落,有大瀑傾瀉直下的激盪聲勢,筆直墜入水井後,井內有雷鳴聲響。

小陌笑道:“憑藉此法,久久見功,張嘴一吐,祭出符籙,就能夠傾瀉一條江河,真是名副其實的一口唾沫淹死人。”

陳平安點頭道:“周首席當時也用了這麼個比喻。”

難怪你們兩個都還沒見面,就已經有了一場無形的大道之爭。

賈老神仙就曾在酒桌上唏噓感慨,不是貧道不念周首席的舊情,實在是小陌先生做人太厚道。

崔東山更絕,周首席你要是再不回來,就乾脆別回來了。

陳平安說道:“美中不足的,就是此符最貴重的地方,還在材質本身,能夠承載一層層疊加起來的道意。所以只能一代傳一代,符籙威力會越來越大,上限極高,幾乎可以觸及水法大道的淵源,但是無法仿造復刻,至於量產就更別想了。”

小陌說道:“既然問題癥結只在符籙材質,倒是不難,公子只需 說清楚, 以後我與碧霄道�
��重逢,可以與這位道友討要。”

陳平安笑著搖頭道:“欠誰的人情,都別欠這位老觀主的人情。”

小陌說道:“公子放心,我是例外。”

陳平安一時語噎。

小陌從不說大話。

實在是當年那趟藕花福地之行,讓陳平安對這位東海觀道觀“道法通天”的老道士,一想起就犯怵,很是“道心蒙塵”。

說得簡單點,就是陳平安對老觀主已經有心理陰影了。這就跟大驪地支一脈修士,每每想起那位年輕隱官,是差不多的心境。

陳平安又祭出一張同樣出自萬瑤宗祖山的古老符籙,顯化出一座古老大嶽,名為“太山”。

世間山符多如牛毛,脈絡繁雜,撮土成山,各有各的神通,不同的山符,各有長短優劣。

在氣府內捻土一小撮,默唸真言咒語,賦予真意,拋灑在地,即成大山,憑空屹立在天地間。

其中有公認威力最大的一脈,就是與天下大嶽“搬山”,借用“真形”,用來砸人,很是威力巨大。

兩張祖山符籙,形成水繞高山的格局。

小陌一眼就認出此山根腳,說道:“曾經是三山九侯先生的傳法之地,為能夠登山的各方道士傳授符籙,不過這位先生跟道士仙尉不一樣,門檻很高,一向法不輕傳外人,太山多迷障,絕大部分道士都上不去,好像後世的山水破障符,就是當初被道士們給這麼鑽研出來的。”

“我曾經遊歷過此山,當然是強行以劍氣開道登頂,不過當時這位先生已經離開,據說是跟那位天下十豪之一的劍修打了一架,劍氣太重,盤桓不去,主人覺得不宜修行了,就下山遠遊。至於那場架勝負如何,外界都不清楚。”

道士,書生,先生,夫子,在遠古時代,都是一個個含金量極高的稱呼。

陳平安笑道:“難怪後世想要成為符籙修士,門檻這麼高,難度僅次於成為劍修。”

韓玉樹曾經依循開山祖師傳下的一篇金書道訣,以這座太山作為符紙,在山上畫出一條條金色絲線,用來增加一座古山的道意。

山中佈滿數以百計的金色江河、溪澗,從山巔處四下而落至山腳。

當時陳平安就一邊在韓玉樹的眼皮子底下,依葫蘆畫瓢,現學現用,以至於韓玉樹斷定陳平安一定早就接觸過三山符籙的旁支。

兩張祖山符籙,再加上那座雲海。

雲海在最下,山倒懸,水居中環繞,陳平安和小陌依舊坐在蒲團上,故而他們眼中所見的景象,變如天翻地覆。

陳平安無奈說道:“我早就看出是一種疊符了,但是無憑無據,無跡可尋,拎不出線頭,就跟敲雲璈差不多,沒有獨門秘訣作為輔助,還是怎麼都學不來。”

陳平安手指晃動,指尖出現絲絲縷縷的金色光線,最終摹拓出一張萬瑤宗秘傳的遠古符籙,即是山符,又是劍符。

只是相較於先前兩張祖山符籙都是實物,當下這張符籙就是陳平安憑空畫符而成了。

這是一張繪有五座古老山嶽的金色符紙,以某種每次畫符用掉一兩、人間就會少掉一兩的珍稀五色土,精心煉為畫符丹砂,最後以劍訣書寫“五嶽”二字作為符膽。

修士祭出此符,如五山倒懸在空,峰如劍尖,直指大地。

陳平安說道:“這張五嶽符,在山上有個‘大’字作為前綴,專門用來區分後世常見的五嶽符。而這張五嶽符,除了符紙特殊之外,又有奇異的地方,就是用劍訣作為符膽,所以兼具劍符效果。可以確定,那座萬瑤宗祖師堂,必然存在一道暫時不為人知的遠古劍脈法統。”

按照姜尚真的估計,這種被譽為“大五嶽符”的符籙,因為那座舊五嶽中“東山”的消失無蹤,此符就成了絕品。符籙於玄,龍虎山天師府,皚皚洲劉氏十六庫之一的符籙庫,還有一些保存多年的五嶽符,全部加在一起,數量不會超過三十張。

傳言東山是一座無需縹緲的山市,會隨著光陰長河隨水飄走。

學生崔東山,這麼顯而易見的關聯,陳平安當然詢問過他與那座“東山”有無淵源。

崔東山當時說得斬釘截鐵,自己取名為“東山”,只是求個好兆頭,是學生的一種自我勉勵,就像是刻在心頭的“座右銘”,告訴自己一定可以通過孜孜不倦的勤勉修行,有朝一日,東山再起……與那古嶽“東山”,沒有半點關係!

小陌問道:“就不能退而求其次,用各國五嶽土壤煉製為畫符硃砂?”

陳平安搖頭道:“試過,終究不成。用上了我們寶瓶洲的五嶽土壤,都不管用。”

年少時當窯工學徒,經常跟著姚師傅入山,陳平安沒少“吃土”。

對於土性的瞭解程度,陳平安遠勝一般練氣士。

“只能是取土於浩然天下的上古五嶽,但是這五座山,如今只存穗山,其餘太山、東山,都太難找了。”

可能舊五嶽之後的穗山、九嶷山在內那五座中土五嶽,可以煉製出此符,但是要與那些擁有神號的大嶽神君,取走附著在山嶽山根處的那麼一抔泥土,談何容易。

據說當年符籙於玄很早就有如此打算,好不容易都湊足了四嶽土壤,依舊功虧一簣。

於玄已經足夠德高望重了吧,結果仍是在神號“大醮”的穗山周遊那邊,吃了閉門羹,不管於玄如何開價花錢買,如何動之以情,曉之以情,都不成。

神君周遊就是不點頭。

所以陳平安只能是在自己小天地內,臨摹此符。

在密雪峰那座洞天道場內,陳平安嘗試過不下百次,用符紙畫符,每每符成之際就是消散之時,瞬間就會分崩離析,都不是那種贗品符籙的靈氣流逝極快,而是直接就符膽炸裂,導致整張符紙當場粉碎。

小陌對符籙一道畢竟不太熟悉,難免心生疑惑,“公子,既然已經擁有了一條光陰長河,何必如此精研符籙?”

陳平安是第一次與外人提出關於他構建這座天地的具體設想和細節佈置,“這座天地總共分為四層,第一層,是光陰長河造就出種種天地景象,無限接近真實,相當於障眼法,被問劍之人置身此地,要想找到我的‘真身’,先需破障,在這期間,他的任何舉動,每一次呼吸,每一個腳步,每一次出劍和祭出法寶等等,所消耗的自身靈氣,自然而然都歸為我有。”

“我打算下次去桐葉洲,走一趟鎮妖樓,跟青同購買那些其中藏有一座座幻境的梧桐葉。”



“青同的梧桐葉,有那一葉一菩提的玄妙,只要數量一多,當真有那‘恆沙世界’的妙用。”

“第二層,他破開迷障後,還需要與整座天地問道或是問劍一場。符籙一道,就是我用來穩固天地屏障的,所以我會煉製出數以十萬、甚至是數百萬計的符籙,符紙品秩不用計較高低,以量取勝,當然有類似這樣的大符,是更好,不斷加固天地的山根水脈、雲根雨腳等大道運轉,最終達到那種光陰長河‘水長天作限’、‘山固壤無朽 ’的大境界。”

“有沒有泉府財庫裡邊的三百顆金精銅錢,這條光陰長河的寬度和深度,真是……天壤之別!”

“天下道法,殊途同歸。追本溯源,究竟之法,大概都是一樹開出千萬花。”

“道樹有低枝,觸手可及,術法就容易學,道樹有高枝,修行門檻就跟著高,高不可攀。”

陳平安坐在蒲團上,狹刀斬勘橫放在膝,雙手握拳抵住膝蓋,神采奕奕,眉眼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