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天下十豪(第2頁)
老真人用了一連串的修飾說法,由此可見,年輕隱官兩把本命飛劍的搭配使用,確實罕見,實實在在入了符籙於玄的法眼。
呂喦說道:“我們這些在場修士,又不會外傳。要說一些鬼鬼祟祟的大修士,試圖通過演化推衍,得出什麼結論,比較難吧。”
於玄笑著點頭,“也對,不過謹慎起見,我還是用點關門和攔路的小法子好了,總不能讓一個年輕人為了公事,如此吃虧。”
只見於玄雙指併攏,在紫氣法袍的袖口上“抹出”一張符籙,隨後符籙化做一道紫氣,縈繞陳平安四周,轉瞬間飛旋數圈,然後逐漸消散。
結果於玄立即跳腳罵罵咧咧,你大爺的,做事情太不講究了,哪家狗崽子,這麼陰魂不散嘛,多大仇,需要時時刻刻都在推衍觀測陳平安?
片刻之後,於玄又開始罵娘,原來竟然不止一家勢力在暗中窺探陳平安的命理走勢,相比前者通過星象牽引的路數,後者的手段要更為隱蔽蔽,聽見純陽道友心聲一句,於玄輕輕點頭,抬起兩隻袖子,默唸“開道”兩字,縈繞陳平安身邊的兩縷符籙紫氣,遙遙與那兩個勢力的山頭道場一線牽引,與此同時,呂喦抬起雙手,各雙指併攏,分別在兩根紫氣長線上輕輕屈指一彈,再揮袖一抹,便有劍光如虹,一閃而逝,剎那間兩條纖細如繩線的劍光,便有天雷震動聲勢,分別去往兩地,一在浩然天下中土神洲,一在青冥天下五城之一。
中土陰陽家陸氏一座戒備森嚴的觀星臺,被一道筆直墜落的“天雷”當場砸掉半數。
而白玉京某座城內的那架天象儀,被那道從天外而至的凌厲劍光循著蛛絲馬跡找到,當場化作齏粉,一位負責看管這件天象儀的仙人境道官被直接炸出屋外,灰頭土臉不說,身上那件珍貴法袍更是直接作廢,又驚且懼,氣得跺腳,懊惱不已,這件仙兵品秩的重寶可以修繕,但是關於那個年輕隱官諸多不可複製的線索,可就都毀於一旦了。
陳平安與兩位前輩抱拳致謝。
呂喦點頭致意,不用客氣,就當是你以後幫忙護道一場的定金了。
於玄笑道:“無需道謝,老夫平生最不喜歡這等見不得光的鬼蜮伎倆。”
李-希聖與陳平安並肩站在一輪明月中,眺望遠方,“不用著急,至少還有兩刻鐘光陰,禮聖才會與蠻荒天下開始接觸。”
李-希聖伸手指向極遠處,“三山九侯先生與於前輩,已經各自設置了三座符山和一條寶籙長河,只是路途遙遠,你看不真切。”
於玄笑道:“我就是小打小鬧,比不得三山九侯先生的大手筆,貽笑大方,貽笑大方了。”
上次去扶搖洲,一場架打完,當時沒用完的幾十萬張符籙,這下子算是徹底見底了,一張沒剩下。
陳平安忍不住問道:“李大哥,為什麼不多喊些飛昇境修士過來幫忙?”
李-希聖笑著解釋道:“有些是幫不上忙,有些則是脫不開身。”
於玄撫須而笑,“亞聖與文聖,還有文廟教主董夫子,雖然他們都是十四境,但屬於合道地利,來這邊出手,很容易幫倒忙。”
老真人的言下之意,合道地利躋身的十四境,約束太多,不爽利,比起合道“天時”“人和”兩種方式,還是差了點意思。
至於浩然九洲的那些山水神祇,當然需要穩固各自轄境內的山根水運,事實上,在陳平安被拉來此地之前,神君“大醮”周遊在內的中土五嶽山君,還有王朱、李鄴侯在內的四海水君,以及沈霖、楊花這些身居高位的各洲大瀆公侯伯,都已經分別得到一道文廟密旨,再讓他們去命令各自境內的所有下屬神靈和各地城隍廟,務必立即返歸神位,坐穩祠廟“金身”。
先前鄭居中已經提醒過李-希聖,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輕易“合道”,如此一來,那場白玉京大掌教寇名“一氣化三清”的三教之爭,儒生李-希聖就徹底輸了。
天外有一股磅礴氣機洶湧而至,如潮水拍岸,籠中雀天地隨之搖晃起來。
好一個驚世駭俗的山雨欲來風滿樓,貨真價實的天上大風了。
竟然讓陳平安瞬間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白景學那小米粒說話方式,趕忙喊道:“山主山主,開門開門!”
陳平安穩住身軀和魂魄,置若罔聞,老子跟你不熟。
李-希聖笑道:“機會難得,確實可以將天地適當打開一道府門,放心接納其中靈氣,而且精純靈氣之外,還有一些縈繞在天幕的遠古道氣,被蠻荒天下裹挾而至,得以脫離一座天地的大道禁錮,率先衝擊而至,就藏在這股洶湧跌宕的道法大潮當中,你不妨先全盤收下,事後返回浩然,可以慢慢抽絲剝繭,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類似這樣的潮水,大概還有兩次。”
小心謹慎之餘,見好就收,是陳平安的一貫作風。
陳平安便立即打開一扇大門,籠中雀天地就像打開一個口袋,門口地界呈現出喇叭形狀,能夠容納更多的靈氣潮水。之後百餘里“河床”水道,又宛如一隻橫放在大地上的肚大口小水瓶,使得靈氣潮水易進難退,此外一段河床又有上升態勢,使得那潮頭由遠而近,衝入水瓶河床內,潮頭推擁,水聲如雷,一浪疊一浪湧,陳平安又現學現用,與李-希聖依葫蘆畫瓢,臨時畫出了十數張 “風”字符,丟在門外,如十數尊風部神靈鼓吹,用風向助長潮勢。
符籙於玄忍不住說道:“純陽道友,是我的錯覺嗎,陳隱官一下子就來了精神,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
呂喦答非所問,“陳平安施展此法,是依循寶瓶洲那條錢塘江大潮的形成原理,天時,風向,地形,水流,都是契合的。”
簡而言之,在不影響整座天地穩固氣象的前提下,這幾乎就是陳平安能夠開門容納最多潮水靈氣的最佳方式了。
白景趕忙又轉頭望向“地面”茅屋旁的小陌,“小陌小陌,幫我跟山主說句公道話唄,書上說啦,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嘞。”
小陌到底是入鄉隨俗,幫忙殺價道:“公子跟你八二分賬,你要是答應,我就跟公子開口。”
白景雖然恢復了真身姿容,但是性情似乎好像那個少女謝狗,怒道:“殺豬呢?!你們倆怎麼不乾脆明搶啊?”
對鄭居中、於玄、呂喦這些得道之士而言,自身洞府的開闢數量和竅穴蘊藉靈氣早已達到飽和程度,故而這份如潮水般湧來的天地靈氣,是比較雞肋的存在,小陌身為飛昇境圓滿劍修,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尤其是鄭居中這位魔道巨擘,因為做到了前所未有的一樁壯舉,一人兩個十四境,修行早已無需靈氣。
只有劍修白景,她是個頂會過日子的,先前陳平安沒有被喊來之前,她就拿出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法寶,開始儲存靈氣,兩輪潮水過後,收穫頗豐。畢竟這種兩座天下對撞而帶起的天外大潮,可不是一個飛昇境修士御風來到天外,就能隨隨便便撞見的奇觀和機緣。
至於白景為何沒有直接衝出這座天地,當然還是大局為重,這些靈氣收穫,就是小菜一碟,畢竟真正的重頭戲,還在後頭。
陳平安朝白景那邊瞥了幾眼,估算了一下她那堆寶物能夠額外接納潮水靈氣的容量,以心聲說道:“五五分成,如何?”
“好說好說,十分公道!”
白景哈哈大笑,身形風馳電掣,直奔那扇大門寶瓶口,十數件寶物如天花亂墜,四散而開,如龍汲水,吸納潮水靈氣。
於玄嘖嘖道:“純陽道友,你瞧瞧,劍修就是好啊,任你萬事臨頭,遞出一劍即可,至多是一劍不夠就多出幾劍,咱們倆啊,都是縫補匠和勞碌命。”
白景、小陌這般劍修,確實不像他於玄和純陽道友,還需要對那些本命物進行“調兵遣將”,在人身天地內將天地靈氣來個排兵佈陣,必須調整狀態,悉心雕琢一連串細節,因為劍修之外的練氣士,閒來無事的平常時候,與修煉和閉關期間,以及與人鬥法廝殺,三種狀態,同一座人身小天地,是截然不同的內景氣象,只說於玄這般修為的練氣士,也需要藉助不用的本命物、洞府竅穴搭配不同類別的符籙,在身內建造不同的陣法,同時鞏固肉身和穩定魂魄。
呂喦微笑不言。
畢竟他是道士不假,卻也會幾手劍術。
而且呂喦的成丹之路,又敢說與世間任何一位修道之人都不一樣。
陳平安主動說道:“先前做客桐葉洲鎮妖樓,聽聞青同道友說起遠古天下十豪,加上候補,好像總計十四位,當時青同道友卻只說了一部分名單,於老神仙能否幫忙解惑?”
於玄奇怪道:“老秀才學問那麼大,都不跟你說這個?”
陳平安答道:“先生平時多說治學事,平時相處,不太聊這些。”
於玄一時語噎。
好嘛,一個沒有機會也要創造機會吹噓弟子,一個逮著機會就吹捧先生幾句,難怪你們是先生學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於玄指了指“山腳”那個姿容俊美的小陌,“他道齡也夠,又是陳隱官的扈從,就不談這些他親眼見、親耳聞的老黃曆?”
小陌微笑著幫忙解釋道:“我家公子每天潛心修道,且治學用功,不太喜歡分心議論這類前塵往事,我也不敢主動多說什麼。”
陳平安卻是一愣,望向小陌,對啊,為何就沒有想到詢問小陌?
小陌臉色如常,更是迷惑,他還以為自家公子只是為了與符籙於玄套近乎幾句,從來根本就不在意天下十豪的那份名單,看來並非如此?
卻是鄭居中再次幫忙解答陳平安心中的疑惑,“由於涉及遠古十豪的名諱,鎮妖樓青同是不敢多說,擔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你下意識不去詢問近在咫尺的身邊小陌,是一種本能,因為內心深處,你很清楚小陌很有可能與他們當中數位,存在著數條藕斷絲連的因果線。”
於玄倒是沒有深思什麼,既然年輕隱官虛心求教了,就倚老賣老一番,指點一番晚輩,笑呵呵問道:“十豪和四候補,青同與你說了哪幾個?”
再說了,上次老秀才找自己喝酒,就把話說得很實誠很到底了,都是些自家兄弟的敞亮話,比如老秀才苦口婆心勸說於玄,於老哥你作為一位板上釘釘的十四境修士,平易近人是好,老善了,可要是太過平易近人,就不是那麼好了,多多少少,得擺出點十四境修士該有的架子,所以下次在文廟議事,記得說話嗓門大一點,又或者在某洲遊歷,走在路上,遇見某些不順眼的飛昇境,於老哥就只需斜眼瞥去,哪怕開口說一個字都算不夠霸氣……
“天下十豪,有三教祖師,至聖先師,道祖,佛陀。還有兵家初祖,世間第一位‘道士’,劍道魁首。青同道友只說了這六位,還遺漏四位。”
陳平安答道:“四位候補,倒是都說了,老大劍仙,禮聖,白澤先生,三山九侯先生。”
遠古天下十豪,並無名次前後之分。
世間第一位“道士”。蠻荒天下那座仙簪城,就是這位道士的道簪所化。如今落魄山的看門人,有個頭別木簪的“道士仙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