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戲諸侯 作品

第一千零一章 天下十豪(第3頁)


劍道魁首,不知姓名。

兵家初祖,被囚禁或者說放逐到了那顆“熒惑”中,耐心等待萬年牢籠期限的結束。只有陳平安、曹慈和裴錢這樣的武夫,才有機會見到他一面,相信萬年以來,哪怕那座古怪山巔不同位置上的人選和身份,有過變化,但是見過這位兵家初祖的歷代純粹武夫,數量依舊不會太多。

如今陳平安最大的惋惜,就是太晚知曉天下十豪的存在,否則一定要當面詢問老大劍仙,是否知道那個神神秘秘的劍道魁首。

至於四位候補,其中禮聖,在小陌和白景心目中,對這位“書生”,還是更習慣用小夫子那個稱呼。

白澤,本是最有希望成為妖族共主的存在。三山九侯先生,開創了符籙一道,遠古五嶽之一“太山”,就是他的道場之一。

劍修陳清都。

於玄捻鬚眯眼而笑,先賣了個關子,反問道:“陳隱官除了劍修身份,還是一位屈指可數的止境武夫,那你可知,兵家初祖的那場變故,以及他與武道淵源?”

陳平安點頭道:“歷史上有過一場共斬,而且這位兵家初祖還是天地間首位十一境武夫,只可惜武夫肉身成神之路,傳聞他還是隻走到一半路程,登了山頂,是為如今的止境,但是再往上走去,卻始終未能再接天。”

於玄笑道:“六位之外,還有蘭錡,是一位女修,天下鍊師的真正祖師,精通鑄造,她親手開創了山上煉物為本命一道,才能夠使得人間道士的實力暴漲。至於像如今青冥天下那位道號‘太陰’的十四境修士,其實她就是走這位女修開闢出來的道路,之一,吾洲算是後世這條‘煉物’大道走得最遠的一位,倒是沒有什麼之一了,咦,蘭錡前輩與吾洲,皆是女子,莫不是一種蘭錡前輩對後世同道的庇護?”

呂喦微笑提醒道:“於前輩,少幾次指名道姓為妙啊。”

原來呂喦在幫著於玄打散那些“文字”牽扯起來的無形因果。

於玄趕忙打了個稽首,歉意道:“興之所至,口無遮攔了。”

陳平安默默記下“蘭錡”這個名字。

難怪後世山下王朝會有“武庫禁兵,設在蘭錡”的說法。

沉默片刻,於玄繼續說道:“既然遠古歲月,天上有神靈,地上有仙真,就肯定會有鬼物出現,於是它的出現,使得人間就有了陽間與陰間的分別,從此幽明殊途。”

“至於天地之分,神人之別,人間有香火,就有了替天言道者,便是巫祝,專門溝通神人。後來按照文廟禮制,有了六祝在內的諸多祀官,比如你們寶瓶洲的雲林姜氏,祖上就是大祝之一,而且劍氣長城早年也設置有祭官。”

於玄抬頭看天,收回視線後,再眺望前方禮聖的那尊巍峨法相,緩緩道:“這一脈的主要香火,自從禮聖隔絕天地後,自然就算斷了,但是就此蔓延出來的某些分支香火,其實一直不曾徹底斷絕,其中顯學,山下王朝除了負責占卜祭祀的禮官,還有各國欽天監,以及山上的陰陽家、五行家。”

陳平安已經默默關上門,將那些靈氣潮水暫時歸攏到一口‘水井’中。

白景也已經打道回府,可謂滿載而歸,她盤腿坐在那輪大日中,將那些靈氣和道氣一分為二,分別凝出一些精粹至極的珠子,再從袖中摸出兩個白玉盤子,大珠小珠落玉盤,響聲清脆,十分悅耳,白景忙完這些,打著哈欠,聽得她直犯困,這些個陳芝麻爛穀子,有啥嚼頭嘛。

這般無趣回顧,還不如朝前看,比如未來的天下十豪,就有她和小陌,哈哈,美滋滋,就更是千真萬確的一雙神仙眷侶嘍。

嗯,摸著胸脯貼著良心說句公道話,小陌練劍資質比自己稍稍差了點,躋身十豪之列,估計還是有點懸,那就退而求其次,小陌撈個候補耍耍。

要是幾個天下都如蠻荒天下一般規矩簡單,可就爽利了,她找幾個能打的,聯手將那些有機會破境合道的飛昇境修士一通砍瓜切菜,全砍完了,還怎麼爭搶名號?

於玄用眼角餘光打量了一下白景,有點頭疼,落魄山怎麼攤上這麼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接下來那場萬年未有的大道爭渡,哪有你想得這麼簡單,尤其是每座天下那些個屬於應運而生的存在,別說是飛昇境劍修,恐怕就算是吾洲這樣的十四境修士,都不敢輕易招惹,怕就怕惹來天道冥冥中的厭棄和憎惡,於玄繼續說道:“還有一位女修,相較同時代許多頂尖修士的專心登高,她反其道行之,喜好在人間大地之上,蒐集和編撰各類秘書靈笈,彙總和提煉天下雷、水和火法,她獨自走過不計其數的山川大澤,致力於收攏和鑽研大地之上的各種道痕、雷函、雲紋等‘天書’,最終她演化出十數條道脈,無一例外,都是被後世譽為登頂大道的沿途,最次也是可以躋身遠古‘地仙’的旁門左道。”

“至於那位劍道魁首,之所以老夫要把他放在最後講,必須額外提一嘴,就在於此人很怪,太過奇怪了,相傳此人飛劍多,品秩高,天資好,破境快,嗯,還有一點,脾氣差。方各方面,都得有個‘最’字。”

“此人並非人間第一位劍修,屬於橫空出世,無名無姓的,根腳不明,再加上他性情古怪,幾乎從來都是獨行獨往,據說不曾與任何修士言語半句。所以關於這位劍修的真實身份和師承,一直沒有明確的說法。有說他是純粹自學成才的劍術,也有說他是運氣好,得到了多種劍術道脈傳承,種種說法,不一而足。”

說到這裡,於玄忍不住打趣道:“這位劍修與老大劍仙,就很像如今武學道路上的曹慈跟陳隱官了。”

距離上次潮水激盪衝擊而至,間隔不到一刻鐘,就迎來了第二場靈氣大潮,而且這一次,明顯蘊含散亂道氣更多。

至於大潮聲勢,相較上次何止翻倍,籠中雀天地如同海中一葉扁舟,搖搖晃晃,顛簸不已。

白景咧咧嘴,本想出言譏諷幾句,不過她很快就想明白其中關節,嘖,陳山主真是勤儉持家,面子虛名什麼的都是浮雲吶。

於玄與呂喦對視一眼,相視而笑,看來是無需如何開口提醒年輕隱官了。

她猛然站起身,“山主,開工!”

陳平安一邊打開瓶狀大門,一邊以愈發洶湧的靈氣潮水砥礪兩把本命飛劍的劍鋒,在大致確定潮水撞擊小天地的範圍和力度之後,原先隨水不停起伏的一葉扁舟,也隨之穩固起來。以至於籠中雀天地屏障的外邊,出現了一層層浮光掠影的琉璃色彩,這是光陰長河衝激某些“道路”才會出現的獨有景象,只是陳平安根本來不及蒐集歸攏。

驟然間,數道不易察覺的細微光亮,在天外虛空中畫弧而至,遠遠繞開禮聖法相和三山九侯先生,直奔籠中雀天地而來。

肯定是某些蠻荒天下大修士的偷襲手筆了。

白景本來只想著埋頭掙錢,懶得理會這些“撓癢癢”的攻伐手段,只是當小陌出現在她身邊,立即就扯開嗓子喊了句“放肆”,一粒劍光急急掠出大門,在門外瞬間分出數十道劍光,然後在數千裡之外再次分出數以百計的劍光脈絡,關鍵是每一次劍光岔開分道,竟然都絲毫不減少初始那粒劍光蘊含的劍氣和劍意。

白景笑眯眯道:“小陌,我這一手‘撒網’劍術,還湊合吧?”

小陌只是屏氣凝神,看著那些被白景劍光擊碎的蠻荒術法,默不作聲。

之後又有兩撥更為密集的攻伐術法,都被白景單憑一手“撒網”輕鬆破解,都無法靠近籠中雀天地千里之內。

於玄頗為驚訝,老真人只知道這個初次見面的女子劍修,自稱謝狗,只是她很快就改口,說如今名叫梅花了。

而那個道號喜燭的陌生道�
�,說得多些,比較坦誠,說他跟白景,都是萬年之前的蠻荒妖族劍修,飛昇境,先前被白澤先生從沉睡中喊醒,他們如今都在落魄山修行,不會摻和兩座天下的爭執。此次被小夫子喊來天外,白景受限於約定,只會旁觀,是來湊熱鬧而已,但是他作為自家公子身邊的扈從和死士,並無任何規矩約束,自然會出劍相助,略盡綿薄之力。

於玄對於一位飛昇境劍修的殺力大小,當然是有概念的,只是這個白景,是不是太強了點?

只說她這一手撒網,若是用在蠻荒天下那幾座渡口,或是某處戰場?

呂喦以心聲道:“大道循環不爽,自古有物降物,比如白景若是留在蠻荒天下,我估計就不用雲遊浩然了。”

於玄啞然失笑。

老真人早就低頭望去,結果發現這些襲擾手段的來源,竟是極為隱蔽,而且都用上了縮地山河的手段,身形遊移不定,配合一些陣法和道場的遮掩氣機,顯然是有備而來。

白景疑惑道:“小陌,奇怪啊,白澤老爺好像既沒出手,我都這麼出手了,也沒生氣?”

小陌說道:“讓兩座天下相撞,這本就是周密針對禮聖的手段,跟白澤老爺沒半點關係。”

又有一撥好似毛毛雨的攻伐術法鬧哄哄趕至,就在白景即將出手之時,鄭居中依舊視而不見。



李-希聖一直在袖內掐訣演算,臉色微變,對白景喊道:“停下!”

白景翻了個白眼,猶豫了一下,才不情不願收起大部分去勢極快的劍光。

小陌,還有於玄和呂喦幾乎同時出手,卻不是針對那些來自蠻荒的攻伐術法,反而是打碎白景那些快過閃電的劍光。

最終約莫剩下一成劍光,依然攪碎了一部分蠻荒符籙。

鄭居中直到這一刻,才“後知後覺”出手,將絕大部分符籙隨意收入手中,鄭居中攤開手,數千張符籙瞬間攢聚縮小如十幾粒芥子,如一顆顆星辰旋轉在手掌上空,鄭居中笑了笑,果然全是針對陳平安的。

小陌立即轉頭望向自家公子。

陳平安搖搖頭,眼神示意小陌沒有關係,不用遷怒白景。

白景撓撓臉,可憐兮兮望向小陌。

這次的確是她做得差了,哪裡想到山上鬥法,還需要她計較這些彎彎繞繞嘛,萬年之前,不這樣的。

小陌深呼吸一口氣,拗著心性說道:“記得下次注意點。”

白景下意識就要去扶貂帽,才發現自己當下是以真身姿容示人,她便收起手,輕輕點頭,柔聲道:“小陌,你真好。”

小陌黑著一張臉,差點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只得默不作聲。

打算返回落魄山後,務必要跟公子就此事說幾句,自己跟謝狗也好,白景也罷,真不能繼續是這麼個相處方式了。

站在琉璃閣最高處的鄭居中輕輕握拳,同樣是銷燬符籙,而且數量更多,卻沒有傷及陳平安魂魄絲毫,甚至都沒有消磨掉陳平安的道行,鄭居中鬆開手後,他掌心幾千張符籙已經化作灰燼,隨風飄散,微笑道:“看樣子,是周清高畫的符,再託付斐然送來這邊的見面禮。這個文海周密的關門弟子,十分用心了,不愧是隱官大人的頭號崇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