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279章 幸與不幸(第3頁)

 因為先前天子曹叡御駕往淮南,還特地觀閱了士家新軍的狀況,更將士家變革在淮南大規模鋪展開來了。鄧艾的《濟河論》不僅被推行,還被越級擢拔,轉去徐州主事屯田,補了將軍高遷戰死的缺。

 依著天子曹叡的風格,做出這些決策,不可能不諮詢當時隨軍的陳矯意見。

 由此也可以推論出,侍中陳矯是支持士家變革的。

 而今,衛臻倏然提及侍中陳矯健康堪憂,天子曹叡不忍以事勞之;再加上先前天子就私下謂他,聲稱討伐遼東歸來後,仍他主事士家變革.

 兩者結合,衛臻的意思就表達得很清楚了。

 畢竟,侍中陳矯在朝中不朋不黨、有耿直之名,曾將天子曹叡攔在了尚書檯外。

 而衛臻的名聲與性格,大抵與陳矯類同。

 不忍多病的侍中陳矯多勞之,天子曹叡這是讓衛臻代之的意思。

 在天子曹叡與夏侯惠的私下默契中,推行士家變革只是切入點,用之撬動魏國廟堂革新吏治才是正戲。

 所以,才有了天子曹叡將夏侯惠當刀使,充任馬前卒的心思。

 衝鋒陷陣的馬前卒定下來了,曹叡自然還要安排一位扛得住百官壓力、頂得住士族豪門暗中使壞的廟堂重臣來掛名。

 也難怪方才他看我的眼神中,有無奈與不爽的意思了。

 任憑誰被扔出來扛雷,都難免有氣啊

 他不能對天子曹叡有怨懟,但對自己這個始作俑者,哪需要客氣什麼呢

 “稚權似是瞭然了”

 見夏侯惠面帶恍然之色,衛臻便問了聲。

 “嗯。”

 輕輕頷首,夏侯惠以唇語說出了“士家變革”四個字。

 “對,就是此事。”

 衛臻也頷首,繼而說道,“前不久,老夫告假歸桑梓祭祖,陛下便以此事私謂於我。待開春之後,廟堂將轉遷稚權官職,你我便開始共事了。”

 “能在衛公之下任事,乃惠之幸也。”

 這次,夏侯惠笑吟吟的拱手,“還望衛公不以惠愚鈍,多多教誨。”

 “唉,與稚權共事,乃老夫之不幸也!”

 但衛臻卻是不領情,反而搖頭嘆氣了起來,且感慨罷了,還作色訓了句,“將性情收斂點!諸如今日棄部曲殺尚書郎之事,稚權不可再有之!不然,老夫不令他人爭先,第一個上疏彈劾你!”

 “唯。”

 夏侯惠笑容可掬,恭順受訓,“衛公之言,惠必然銘記於心。”

 衛臻只是哼了一聲,顯然是不信這話。

 對此,夏侯惠非但不以為意,反而笑容變得愈發燦爛了。

 因為他自己也不信。

 收斂是不可能收斂的,他還指望這次給天子當刀的機會,殺出一條捍衛社稷的坦途來呢!

 沒人扛雷的時候,他都要奮不顧身了;有人幫忙扛雷了,那不得變本加厲、只要不死就往死裡幹啊!

 翌日,卯時。

 京師洛陽,令支侯府前。

 四位長得很雄壯、穿著打扮猶如鮮卑兒的部曲,大刺刺站在府邸前,高昂著頭,很粗魯很無禮的以鼻孔視人。

 滿臉悲憤之色的尚書郎石鑑,在一群士人與朝廷僚佐的矚目下,正挨個對他們行禮致歉。

 在名聲受損和保存性命之間,他最終選擇了後者。

 雖然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日後連友朋都很難結交得到了。

 圍觀眾人面帶鄙夷的竊竊私語已然預告了這點,但他的仕途才剛剛起步,還不想濺夏侯惠一身血。

 他只能在心中不停的寬慰自己。

 什麼勾踐臥薪嚐膽、什麼韓信受胯下之辱、什麼司馬遷受宮刑等等。

 是的,他沒有悔意。

 事情都發生了,有沒有悔意,對現實而言一點用處都沒有。

 而且,他仍覺得自己未來可期。

 他已然依著那位貴人的指使挑釁夏侯惠了,且被夏侯惠報復的時候還獨自承擔後果,如此,也足以向那位貴人證明,他可以被引為腹心、是值得被提攜的!

 只要仕途迎來助力,他日後定會有機會一雪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