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初春寒
如劉放、孫資的權柄在在武帝與文帝期間,猶是君主近臣,大致充當著尚書檯與天子之間的緩衝橋樑而已。
清貴有餘,而實權不著。
但曹叡即位之後,他們二人的權柄就急促膨脹了。
最顯著的例子,是早年任職冗從僕射的畢軌,上表言尚書僕射王思才不配位,當以辛毗代之,而曹叡諮問劉放孫資時,他們竟以“毗實亮直,然性剛而專”之言給毀了。
畢軌是潛邸之臣、辛毗乃三世重臣,這樣的身份都能被劉放孫資一言毀之,尤其是王思任職尚書僕射,在當時是公認的不稱職。
此事過後,劉放孫資便有了“專任”之名。
如蔣濟就上疏廟堂彈劾過他們擅權,如辛毗、衛臻等夙來不與他們二人來往。
其他名位不顯、秉身直正的僚佐則是私下腹誹,市井中譏諷他們阿諛弄權之言,更勝於早年依靠裙帶關係當上散騎侍郎的“阿九”。
但有一說一,劉放孫資還是有一丁點委屈的。
的確,他們是逢迎了、也擅權了。
然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天子故意為之的,是曹叡讓他們必須“專任”的啊
事情的起因,就是曹叡剛剛即位的時候,想去尚書檯查看文書,接過被時任尚書令陳矯給攔在門外,被一番亮直之言說得“面慚”離去。
只是,曹叡的聽勸罷去,當真是覺得陳矯的話語很有道理嗎
要知道,曹叡自幼便被魏武曹操帶在身邊的,還得了“我基於爾三世矣”這樣的評語。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忍臣權凌駕在君權之上!
只是在當年,他才剛即位,曹丕給他留下的四位輔政大臣皆在,他還沒有樹立起君王的權威,故而才隱忍了而已。
馭下之道,在於制衡。
襲承漢制而立的魏國,在曹丕明令後宮外戚、宦官不得干政的制度下,宗室又需要掌兵權鎮守在外,曹叡自然就將目光落在了,為分尚書檯權而設立的中書監上。
劉放孫資的權柄,遂由此一日千里。
以致如今,膨脹到了連三公任免都能置喙的地步。
這此中的因果始末,廟堂公卿百官都是知道的,但官場上有官場的默契與規矩。
他們不能明著指摘天子曹叡分尚書檯權,故而就拿劉放孫資當作靶子,持續定向輸出。
某種意義上,劉放與孫資就是代曹叡受過了。
雖然他們甘之如飴。
付出了代價,才會迎來收穫嘛。
尤其是他們的獲利,遠遠超出了代價。
爾今,夏侯惠直接撕破了這層薄紗、為他們叫屈,這令他們心中很是觸動。
多少年了,那麼多人揣著明白裝糊塗、不問緣由的指著他們的鼻子罵,今日終於有一個莽夫就事論事、道明始末了!
不管夏侯惠是曲意作態還是出於真誠,都不重要,都無改他們的感慨萬千。
因為重要的是,他們一直想聽、期盼著有人說這樣的話語,但十數年來無人提及,連奉承他們的人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