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肺腑否(第2頁)
但曹叡卻沒有詢問之意。
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只是“嗯”的一聲便揮手讓他離去了。
對此,他倒也沒有奇怪的。
身為居暗處的校事,只要對君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即可,不妄自揣摩上意、不貿然表露自己的看法,且那才是保身之道。
事實上,他做得很對。
因為天子曹叡此刻的想法,無人揣摩得出來——
召李裨將復來稟報,並非是曹叡覺得秦朗錄功不公,更不是想詳細瞭解夏侯惠與秦朗二人之間的衝突或是是非非。
是的,曹叡沒有為夏侯惠鳴不平的心思。
哪怕秦朗的錄功上表中,確實對夏侯惠的功績略微淡化了、在戰事之中確實有壓制夏侯惠的事了,但曹叡覺得那是源於秦朗自身性格的問題。
在大軍啟程北上之際,他就私下叮囑過秦朗當看好夏侯惠,莫要讓其做出貪功以身犯險的事情來。
而秦朗為人最是謹慎求妥。
什麼事情都是循規蹈矩、唯命是從。
如此一來,將夏侯惠壓制得過了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少在曹叡看來,尚未到讓自己這個天子去過問調和的地步。
他復招李裨將來稟,其實是想通過一些瑣碎之事來推斷夏侯惠的性情是否有改罷了。
促成此事的動機,是太僕署那邊已然來報了。
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昔日剛直不阿、膽敢在廟堂之上怒斥侍中吳質的夏侯惠,竟做出會獻馬這種事情來!
是諂媚邀寵嗎?
抑或者是不滿被秦朗壓制,便想著借獻馬討得他歡心求他主持公道,已然不念宗室大將凋零的大局了?
這兩個結果,都不是曹叡想看到的。
因為魏國宗室大將無以為繼,而大司馬曹真臨故前聲稱,僅秦朗與夏侯惠二人或可為國之干城、社稷砥柱。
秦朗就不提了。
通過前番他沒有前去賀夏侯惠成婚、以及此番北伐鮮卑時無有大氣魄的調度,天子曹叡心中已然有了定論:彼性情使然,已不復再有長進了。
但夏侯惠則是不同。
一來,是其年紀尚少,仍有雕琢打磨的可能。
另一則是他有報國熱枕。
不止韜略過人,更難得可貴的是彼膽敢直言時弊、整頓社稷積弊之心,而不是如他人那般隨波逐流和光同塵,一切以保身為上。
是故,天子曹叡對夏侯惠是抱著極大期待的。
所以夏侯惠的獻馬之舉,也令他大失所望、倍感失落:彼夏侯雉權,竟也變得汲汲營營,如倖臣那般有了諂上之心?
身為譙沛元勳之後,想要仕途更進一步竟也需要諂媚嗎?
只要心懷有報國之志、彰顯出過人才幹來,難道他這個天子還能吝嗇官職與權柄不成!
帶著這樣怒其不爭的想法,天子曹叡自昨日太僕署來稟後便怏怏不快。
半是失望,半是惱怒。
他覺得自己對夏侯惠的滿腔期盼與不吝器重,都是錯付了。
或許是時間可以沖淡情緒罷。
又或許是對自己看錯人而心有不甘,過了一夜後,天子曹叡又覺得僅是憑著獻馬之舉便將夏侯惠給否定了,似是有失偏頗。
至少也得召他入宮來,當面以言試探下再做定論也不遲。
說不定性情素剛的夏侯雉權,只是倏然遇不公而一時義憤才有如此行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