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170章 失計否(第3頁)

 

確實,他對這個長子很滿意。

 

不管是才學還是心志,都足以令他有一種“有子如此,死復何恨”的欣慰。

 

這也是他將司馬師招來長安,帶在身邊言傳身教的緣故。

 

我輩士人,無一不有出將入相之冀望。

 

他也希望自家長子能夠迅速積累行伍經驗,以待日後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或是說,司馬師都被禁錮了,也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踏上仕途嘛~

 

司馬懿一點都不擔心。

 

他是誰啊!

 

前朝累世兩千石的世家望族出身,先帝曹丕遺詔輔政的大臣、魏室三世老臣、當今大將軍兼領雍涼都督!有這樣的身份,在魏國功勞不缺、苦勞頗多,難道還要擔心自己的長子會沒有步入仕途的機會嗎?

 

待巴蜀來犯不是那麼頻繁了,他可以上表求卸下兵權,或是待到告老求乞骸骨歸鄉里了,天子曹叡就會主動解開司馬師的禁錮、恩榮授官了。

 

甚至還會起家就兩千石呢!

 

畢竟不可令臣子心寒,是任何君王都會作的事情。

 

就算天子曹叡不願意作,廟堂袞袞諸公為了沒有前車之鑑,也會群起盡力讓曹叡做出合理的安排。

 

故而,司馬懿覺得自家長子被禁錮是一件好事。

 

年輕人在父輩猶能庇護周旋的時候,就要經歷一些挫折,以磨練心志,洞悉宦海沉浮、瞭然權與利的本質,日後就能肩扛得起門楣了。

 

事實上,司馬師也正是如此。

 

被禁錮後並沒有意志消沉,而是收斂鋒芒,不再以君子自居復求名聲之事了,隱隱有了一種榮辱不驚、喜怒不行色的沉穩。

 

更難得的是歷經過此事之後,他看待事物不再拘泥於表象,常常有一針見血之見。

 

就如現今,只是甫一看罷幾份公文,便直言秦朗庸碌且枉做小人、推斷出天子曹叡在對討伐鮮卑事務收尾時已然有了更器重夏侯惠而輕秦朗之意。

 

試問當世年輕才俊,又有幾人仍布衣時就能有這份敏銳嗅覺呢?

 

“阿父何不作言?”

 

見司馬懿兀自拈鬚不語,司馬師便發問了聲,“莫非是覺得兒所言有誤乎?然而,兒先前在洛陽之時,對秦朗等諸天子近臣也略有了解,應是沒有謬言才對。”

 

“我兒無謬言。”

 

回過神來的司馬懿,擺了擺手,尋了個其他理由回道,“是為父方才有所感慨。嗯,乃是我兒舊日與夏侯玄、何晏等人相交,雖仕途受錮,然而也勝卻與秦朗曹爽之流為伍矣。”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司馬師聽了,非但沒有作答,且還眉毛輕挑、嘴角含笑。

 

似是,眉目間還泛起了一縷沒有被看透的狡黠之色。

 

嗯?

 

我有說錯什麼嗎?

 

也讓司馬懿眼眸中有些好奇,不由衝著自家長子抬了抬下巴。

 

“哈,阿父小覷我也!”

 

當即,司馬師拊掌而笑,帶著一縷得意之色如此作答,“夏侯泰初、何叔平之流雖比秦朗等人更勝一籌,然以我視之,皆是中人之資,名聲在外然卻無有實幹之徒耳!阿父何以我並之邪?阿父,我昔日於他們交遊,不外乎養望邀名罷了,不曾與彼等為伍。”

 

呃~

 

我兒竟氣盛如斯也!

 

所以,先前夏侯惠被袞袞諸公謂為“廟堂莽夫”時,你猶傾心相交,乃是覺得他可與你匹敵?

 

微微愕了下,帶著這樣想法的司馬懿,便虎起了臉訓示道,“豎子,竟不知謙言邪!須知,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

 

“唯。兒謹記大人教誨。”

 

司馬師連忙斂容恭敬應聲,以示受教,但旋即便又露出笑容來,“只是阿父,此間之言不傳四耳之外,兒有何顧慮不能對阿父剖心而言之?”

 

“嗯,話雖如此,但我兒莫忘了,君子慎獨。”

 

輕輕頷首,並不是真正動氣的司馬懿猶戒言了句,才作肅容徐徐而道,“子元,夏侯稚權有才幹且今備受陛下器異,而昔日子元不赴彼之宴、自斷交往。阿父且問你,此可謂失計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