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穿胸(第2頁)
但孫怡考慮了這點。
除非,斷尾求生!
又或者說,是李代桃僵。
“還望將軍他日再來江都時,莫忘了斂我等骨骸歸葬丹徒。”
而且他們知道,縱使自己身死了,只要孫韶活著歸去南岸丹徒,他們的家小也會衣食有繼、溫飽無憂。
確實有心無力。
他想帶領其中的六百人列陣上岸,吸引魏國騎兵的注意與牽制攻勢,而孫韶與吾粲則是趁機奔入密林中。
他們都知道孫怡必死無疑。
是啊,到了拼死一搏的時候了。
就是求活的機會很渺茫。
在這段不算遠的距離內,足以讓一直徘徊在水道東側的近千魏騎將他們衝殺、以馬蹄踐踏入塵土裡了。
聚攏在裸露河床之上的吳兵,仍有近七百人。
這種絕望感令人癲狂。
“加速!加速!”
水道東岸,看到吳兵棄舟船上岸就讓戰馬小跑起來的樂良,放平了手中的長矛,帶著淮南騎兵曲向孫怡的陣列發起了衝鋒,“踏破敵陣!”
“殺!”
伴著簡短有力的應和聲,魏國騎兵以山崩之勢朝著孫怡等吳兵席捲而去。
“噗!”
“嘣!”
“咔嚓!”
長矛入肉的聲音陸續響起,戰馬撞飛人兒的聲音不絕於耳,馬蹄踐踏屍骨的悶聲連綿起伏。
決絕的勇氣、必死的信念無法裨補步騎的優劣。
淮南騎兵曲只用了一次衝鋒,以十數騎落馬作為代價,就將倉促結陣來阻遏騎兵的孫怡與眾吳兵給鑿穿了。且在衝陣過後還馬速不減,訓練有素的拔轉馬頭從中間裂開、以左右包抄之勢迂迴殺來,繼續圍殺殘餘的吳兵。
一隻馬蹄重重的落在孫怡身上,將他的胸腔踏凹了一圈。
以身在最前列的他,在魏國騎兵第一次衝鋒時,就被應接不暇而來的長矛給刺中,無力的倒在地上了。
已然進入彌留之際的他,被馬蹄踐踏的時候,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痛楚。
相反,在身體受力弓曲而起時,讓他得以側頭看向江水祠那邊的密林——那邊沒有魏國的騎兵,更沒有孫韶與吾粲等四五十人的身影。
所以,他死前還咧了咧嘴,無憾的無聲作笑。
此時小雪早就停了。
藏匿了好多天的銀月掛在夜空之上,月光如水銀迸裂灑滿大地,也落在奔流入海的大江上,讓朵朵水花蕩漾起了如絹的波光,像一根根銀線似地相互追逐嬉戲。
帶走了死去人兒的遺憾,也遏留了活著人兒的期盼。
樂良早就看到小股吳兵遁入密林的身影了。
之所以沒有分兵前去遏止,那是因為他早早就讓蔣班前去與夏侯惠會合。
在沉船堵死中瀆水入江口的中間,有一道他引騎跨水的浮橋,蔣班是知道的,因此他不需要擔心孫韶能逃出生天。
事實上,也是如此。
在看見吳兵棄舟船在中瀆水東側上岸後,夏侯惠就讓五百騎繼續以箭矢壓制,自己則是與蔣班帶著近兩百斥候往浮橋而去。
原本他的打算,是與樂良前後包抄圍殺。
但看到小股吳兵衝向密林後,他便留下數十人看管戰馬,引著百餘人下馬衝入了密林。
三軍易得,一將難求。
費盡心思讓孫韶入彀了,他又怎麼可能容彼生還!
況且,襲破江都塢堡、匡琦城以及廣武湖戍守點等諸多功勞加起來,都比不上誅殺孫韶更能裨益魏吳在東線的局勢啊~
是故,在銀月都無法照亮的密林子裡,兩股兵馬正從不同方向往江水祠急行而去。
不同的是,吳兵頻頻回首,時刻留意著來自身後的危險,而魏兵則是注意著前路迎來遭遇戰的可能。
有時候,就是這樣細微的不同,能決定生死。
約莫小半個時辰過後。
帶著百餘斥候急行的夏侯惠,明顯感受到身邊經過的林木越來越稀疏、依稀聽到大江水流聲愈發清晰,故而也讓眾人放緩速度小心翼翼的前進,減少腳步弄出來的聲響。
他知道自己離江水祠已經很近了。
更知道吳兵還沒有抵達。
因為江水祠本來就是江都塢堡駐軍為了四季祈安所修築的,故而從入江口的方向過來,距離不遠且有林中小道可通行。但從北側方向進入密林的吳兵,則要時不時就劈開藤曼或橫陳的枝葉等障礙,速度自然要比魏兵慢得多。
不過,他們逃亡也沒有先前那般倉促了。
每隔一段路程便留下一人盯梢的親衛督,在得悉魏軍並沒有銜尾追來後,便建議孫韶讓部曲們稍微放慢下腳步。
沒辦法,他們太累了。
早就飢腸轆轆不說,且還在水上迎來了火攻,讓他們覺得心力交瘁。
孫韶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