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穿胸(第3頁)
此刻的他也隱隱聽到大江水流聲了,所以腦海中全是方才孫怡與六百餘私兵部曲決絕轉身的背影。
愧疚、感傷、悲痛、不甘.
此刻的他百感交集。
也平生第一次對自己的將略產生了懷疑——
平素廣遣斥候深入敵境,對魏國青州、徐州以及淮南各地兵力各部將主都瞭如指掌的自己,竟被魏軍給引蛇出洞了!竟在被困在江東引以為傲水面上迎來了火攻!且還是依靠孫怡與私兵部曲的赴死,才猶如喪家之犬般逃入密林!
有了如此經歷的他,還算什麼鎮邊良將?!
慘敗如此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對國策提出建議,勸說孫權對青徐二州用兵?!
或許,是我呆在魏軍不來犯的京口太久了,故而有了夜郎自大的狂妄、已然是井底之蛙而猶不自知。
唉.
此番歸去後,便上表請罪罷。
但求陛下能允我卸任鎮守一方之職,改為兵出淮南之前驅,手刃魏兵以告慰孫怡與諸部曲在天之靈。
神情有些落寞的孫韶,心思全在中計的感傷,猶如提線木偶般垂頭隨眾步步前行。
但這樣心不在焉的走著走著,他陡然間便有了一種猶如被毒蛇盯著的感覺。
猛然駐足,依著直覺昂頭向前方不遠處的林木看去。
卻發現,一點星芒披著銀月而黯淡無光,踏著夜色而不動聲色,急速得連風聲都來不及呻吟的往他奔來。
他的瞳孔瞬間凝縮,身體本能的往側俯下,口裡也厲聲大喊。
“有”
但他才喊出了一個字,聲音就被一股劇痛給掐斷了。
那支箭矢還是射中了他的胸肋。
不僅無視了他身上的皮甲,還洞穿了他身軀,從後腰側冒出了一大截。
這種忽如其來的痛楚和洶湧奔出的殷紅,讓他的意識倏然間就變得很是恍惚。他好像聽到了,哭腔很明顯的幾個人在大喊著什麼。
但他不想去分辨。
他只是努力抑制壓制著喉嚨中不斷湧上的鹹腥味,艱難的擠出幾個字,“有埋.伏。走!速.走!”
然後便腦袋一歪,陷入了昏迷。
此刻,蔣班已然帶著斥候與他的私兵部曲廝殺在一起。
而一箭射中他的夏侯惠,則是繼續握著弓身,從側繞開廝殺作一團的敵我,搭上箭矢繼續狙射。
為了確保孫韶必死,他想再補一矢。
只是,可惜了。
此刻的孫韶已然被四五個親衛圍了起來。
在有人撕下里襯為其裹住創口後,便被一個壯碩的部曲揹著,在二十餘人的護衛下往密林深處疾奔。
故而,夏侯惠的第二箭只是射倒了圍著孫韶的一兵卒。
如果他瞄準的目標是吾粲的話,倒是能建功的。
但他不屑為之。
恰逢其會隨來廣陵的吾粲,仍是峨冠博帶一身做客的燕服,讓夏侯惠誤以為他只是個幕僚或書佐文吏之類的,故而順利逃過一劫。
“為將軍復仇!”
“為將軍斷後!”
雜亂的口號,在自發留在此地的三十餘吳兵口中響起,聲音之悽慘猶如剛剛失去幼崽的母狼。
目睹孫韶中箭,被揹走時猶垂著手臂和歪著腦袋,讓他們眼中悲意在凝聚、心中死志在蔓延,皆化作了迎著刀鋒而上的決絕。
愣是以少打多,將蔣班百餘斥候殺得步步後退。
也讓不停引弓的夏侯惠驚訝不已。
他來淮南那麼久了,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果死的吳兵!
這些吳兵手中的刀刃斷裂了,用拳頭與牙齒;身體被重創了,就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抱住敵人,好讓袍澤殺死。
他們每個人都在以命換命。
每個人都是心存死志的哀兵,為了帶著孫韶離去的袍澤能擺脫追殺,他們死也不容魏軍越過這裡半步。
不可免的,待將這三十餘吳兵誅殺殆盡,魏軍也失去了繼續追殺的時機。
這片密林太大了,且殘餘吳兵也不會再往江水祠而去。
最重要的是,此時大江的水流聲中,還隱隱夾帶著金鼓之聲。
不出意外應是江東丹徒援兵將至。
故而,夏侯惠也罷了將孫韶首級帶回去的念想,讓士卒們背起二十多戰死袍澤的屍首,疾速走出密林。
不走不行了。
堵住中瀆水入江口的沉船,都是些小型或中等戰船,吳國援兵只需要用大船牽引,很容易就能借著水力將所有障礙清理乾淨。
這也意味著,若是魏軍不走得快些,恐就要從獵人變成獵物了。
更莫說此地乃是河流湖泊密佈的廣陵郡,以橫江浦以及牛渚塢駐紮的兵力,很容易配合丹徒援兵將魏軍當成甕中之鱉。
況且,那一箭應該斷了孫韶生機了吧?
畢竟穿透胸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