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何以甚 作品

第八十五章 柳條抽枝成新綠,長堤舊枕復何年(第2頁)

 姜望心中的浪濤,卻久久不能平息。

 歷史上星神玄枵阻文衷之道,是諸葛義先親臨此身為之。

 而文衷之所以能夠摧毀這樣的星神玄枵,是因為星神玄枵分神給了來自道歷三九二八年的任秋離一擊。

 歷史在此產生了螺旋式的迴環!

 他曾在內府境的時候,就被餘北斗帶著跳出命運長河。

 但他從來不曾真正懂得命運。

 他讀完了厚重如山的《史刀鑿海》,他經歷了許多次必然會鐫刻歷史的重大事件。

 但他也不覺得自己對歷史有多麼深刻的認知。

 歷史是命運的匯聚,歷史也是命運的支流。

 他身在其中。

 史書讀千遍,不如歷一回。

 這一幕這一刻帶給他的震撼,將永遠停在他心裡。

 但震撼歸震撼,他的動作是半點不耽擱。踏行歷史波瀾,如逐水雲之間。

 他先前逃跑的時候有多快,現在追擊的時候就有多著急。

 任秋離還能通過星佔,在歷史長河中算出他的落點,捕捉他的蹤跡。他若是丟了任秋離的蹤影,只好兩眼一抹黑,在這一千多年裡隨緣出劍,扎到什麼是什麼。

 “天機真人!”在這極速的追逃之中,姜望的聲音於歷史中迴響:“再不停步,我就掉頭回太虛閣,從此不問世事,等到洞真無敵,便去找陸霜河了!”

 歷史長河無回聲。

 任秋離當然知道姜望不會掉頭。今天她和姜望,只有一個人能夠走出這段歷史。

 她已經有悲觀的預期,但仍要做最後的努力。

 ……

 ……

 越國太廟之中。

 文景琇跪坐在那高大的塑像之前,已經很長時間。

 君主無言,歲月有聲。

 皇帝在活著的時候很難得到負面的評價,唯有身死的那一刻,才得定論。

 在某一個時刻,靈祠中的氣氛好像“沉”了下來,變得十分肅穆。靈香的青煙開始隱約,那高大的塑像泛起輝光,一瞬間好像很遙遠。

 文景琇終於等到了他所等待的,仰起頭來,虔聲高呼:“後世不肖子孫文景琇,拜迎太宗。願以此天子之身,承先祖之意,迎太宗歸來!”

 他當然知道,任秋離創造了“時空鏡河天機陣”,並要利用此陣,鏡映越國曆史,完成對姜望的絞殺。

 正是這門陣法的存在,才讓他確信任秋離真個能殺死姜望。

 他當然清楚,任秋離借用越國天子璽,是為了鎮壓誰。縱覽整個越國曆史,能夠對姜望造成威脅的人,也沒有幾個。

 越太宗肯定會出現在“時空鏡河天機陣”裡,而他借出越國天子璽,也是為了謁見太宗!

 高相和太宗都能在“時空鏡河天機陣”裡掀起波瀾。

 他也是當世真人,他還是當代越君,他握持這方山河最高的權柄,他擁有【鏡湖】。

 他也有他的佈局。

 譬如此刻,他截留了越太宗的歷史投影,想要以自身承其意,迎接太宗的復生!

 身為越國皇帝,他是太宗的嫡脈血裔,他與太宗坐到同樣尊位,他與太宗有同境修為,他這一生,逢年過節、壽時禮時,對太宗的祭祀從未放鬆,血祀相連……所以在太宗意志出現的那一刻,他身承太宗,就具備了可行性。

 這靈祠中的時空陣法早就已經準備好,同樣是勾連了護國大陣、以鏡湖為基礎,憑藉地利優勢,對任秋離的大陣進行小小的借用。他也傾越國府庫,備了最好的陣材——從和任秋離搭上線的那一天,他就開始準備這一切。

 他自知沒有頂級智略,無法跟真正的智者對弈,他信任真正有智慧的人。所以前半生對高政言聽計從,以天下相托。所以在撫暨城這一局,他也放開棋盤,讓任秋離任性施為。

 但他對高政有毫無保留的信任,對任秋離則只是互相利用。他把棋盤交給任秋離,是為了借用任秋離的能力,借“時空鏡河天機陣”,與歷史中的越太宗建立聯繫。

 他真正的目的,是讓越太宗歸來執棋!

 高相說——“明君不任萬事,明君任萬事之德者。”

 他牢記在心。

 他不僅僅捨得放權,“任萬事之德者”。他還放棄自己的一切,包括這具軀殼,去迎真正的明君!

 他的決心不可謂不大,付出不可謂不多。

 但時空長河,沒有迴響。

 那座太宗的威嚴塑像,就止於生輝的那一刻,沒有更多變化發生。

 是太宗不願?還是不能完成?

 是儀軌不足、祭祀有失,還是任秋離有所察覺,暗中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