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影墓鬼魅
張起靈留意到陳墨並未像眾人那般落坐喝湯,而是警惕地留意著周遭動靜。他遂迅速飲盡碗中湯,起身走向陳墨,意欲與其調換位置,好讓陳墨稍作休憩。陳墨輕輕搖頭,低聲說道:“我幾乎無需休息。你且再歇會兒,待胖子恢復得差不多了,咱們再趕路。”張起靈微微頷首,轉身尋得一處遠離牆壁的臺階,安然坐下。
雞湯入腹,胖子頓感體內有絲絲力量緩緩復甦,精神亦為之一振,便與吳邪興致勃勃地閒聊起來。片刻後,胖子察覺到有縷縷靈氣在五臟六腑間悄然流轉,繼而融入血液,於全身循環往復,仿若周身被股股暖流緊緊裹住。未幾,他驚喜地發覺自身已恢復至巔峰狀態,於是結束與吳邪的交談,試探著起身,感覺力量已然全然恢復,遂朝著背對他的陳墨喊道:“小墨,咱們可以出發了,能繼續探索啦!”
吳邪聞聲,抬手一揮,將餐具與酒精爐盡數收入空間。隨後,四人各自手執鮫人燈,沿著樓梯繼續向下深入。約摸行走了兩個時辰,卻依舊不見盡頭,而兩側石壁之上,那些閃爍著詭異光芒的符文毫無變化,給人一種彷彿始終在原地打轉、深陷循環的奇妙錯覺。
“這莫不是鬼打牆?”胖子滿臉疑惑地嘟囔道。吳邪神色平靜,緩緩開口:“不是,或許是這通道太長,周邊環境又毫無變化,才給人造成了這種錯覺。實際上咱們一直在朝下走,我想過不了多久,就能抵達臺階盡頭了。”
胖子將目光投向張起靈,張起靈衝他輕點下頭,以示吳邪所言不虛。接著胖子又瞧向陳墨,陳墨同樣點頭,表示並無異常。於是四人再度啟程,朝下繼續走去。
大約一個時辰後,他們終於邁下最後一級臺階,踏入一座巨大的墓室。此墓室極為奇特,既不見棺槨,又無陪葬品,更沒有什麼詭異之物。墓室呈圓形,牆壁之上設有八扇門,每扇門上皆繪有壁畫。有的壁畫呈現神仙仙女在雲端飄然而行的景象;有的則是惡鬼在地獄中苦苦掙扎的模樣;有的刻畫著販夫走卒於大街上忙碌的身影;還有的描繪著森林大山或是巨蛇狂蟒。八扇門對應著八種全然不同的壁畫。吳邪繞著走了一圈,發覺這些壁畫並非敘事性的,相互之間毫無關聯,每一幅都獨立表意。隨後他回到墓室中央,只見那裡矗立著一塊高大的、類似銅鏡的大石碑。這石材甚是奇特,泛著黃銅色澤,微微發光,遠遠望去,宛如一面巨大的鏡子巍峨聳立。石碑前方放置著一個石臺,石臺上有一蒲團。湊近看石碑上篆刻著一行小字“有緣者得瞻天門,由是入於天宮,飛昇靈霄,可與天地齊壽。”
胖子眼睛驟瞪,跟見了鬼似的,為啥?只因瞅見吳邪跟個木樁子似的戳在石臺上,死盯著那石碑不放。胖子心裡那貓爪撓得喲,三兩步躥過去,脖子伸得老長,看清字後嘴巴就開始叭叭:“我說吳邪,這上頭都寫了些啥天書啊?”吳邪斜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這可是通往‘神仙大道’的指南,在這兒能挖出個天門,鑽進去就是天宮,再一蹦躂就到凌霄寶殿當神仙咯,長生不老那都是小意思。”
胖子嬉皮笑臉的說:“咱這是走了啥大運,誤打誤撞闖進這汪藏海的‘夢幻樂園’,出了這墓地門,咱就直奔天庭‘上崗’啦?還天地同壽,我看他是吹牛不上稅,滿嘴跑火車!”說完撲哧一樂,“得嘞,這汪藏海指定是玄幻小說看多了,還擱這兒整‘天宮升職記’呢!”吳邪白了他一眼,“別瞎咧咧,這就是個比喻,你還真當能上天摘星啊。”胖子撇撇嘴,聳了聳肩,從石臺上挪下來。吳邪一瞧,上頭也沒啥新鮮玩意兒了,麻溜地也跟著下來。
這石臺並不高,距地面約一米,通往石臺有三階臺階,皆由與石臺相同的材質構築而成,除此以外,整個墓室再無特殊之處。
吳邪陷入沉思。他雖在秦嶺神樹秘境裡與前世殘魂融合,可不知為何,記憶似靈光乍現又模糊不清,武力值亦不穩定,好似兩股意識尚未完美交融。非遇危急,前世本領難以施展,他觀察良久發現這裡不能觸發他前世的記憶,於是不再糾結,轉頭看向張起靈。
卻見張起靈孤坐在墓室角落,仿若被一層幽影籠罩。他的身姿微微前傾,頭顱低垂,那平日如寒星般冷峻、似磐石般堅定的面龐,此刻卻被落寞與憂傷的陰霾深深籠罩。往日如標槍般挺直的脊背,此刻也略顯佝僂,彷彿有一股無形的重壓,將他那原本堅毅的靈魂都壓得有些彎曲。他就那樣靜靜地坐著,周身散發著一種孤寂的氣息,彷彿與這墓室中的一切都隔離開來,獨自沉浸在只屬於自己的沉重世界裡。
吳邪回頭與陳墨與胖子對視了一眼後,三人疾步走到張起靈跟前。吳邪關切地蹲下,輕拍張起靈後背:“小哥,你怎麼了?”三人一同緊盯著他,急於知曉究竟發生何事。張起靈緩緩抬頭,沒了往昔的冷峻堅毅,輕聲說道:“我記起關於此處的一切了。”
原來 20 年前,張起靈與考古隊共赴此地,那趟旅程仿若墜入無盡的黑暗深淵,經歷猶如一場難以掙脫的噩夢。他們深陷於一連串詭異莫測、險象環生的事件之中,最終,一名隊員被這片神秘莫測的地方無情吞噬,永遠地長眠於此。
此刻,張起靈的眼神深邃幽遠,仿若能穿越那悠長的歲月長河,他緩緩開啟了塵封多年的記憶之門,將當年的往事一一道來。當年,在他們的隊伍裡,霍玲作為最年輕的成員,仗著父親位高權重,性格中帶著幾分嬌蠻任性與飛揚跋扈。她生得極為明豔動人,在考古隊裡引得眾多男隊員競相追捧,這使得她愈發自我膨脹、自以為是。在屢屢闖禍之後,她莽撞地觸發了機關,從而發現了那個滿是瓷器的神秘墓室。
起初,是霍玲率先察覺這些瓷器上皆繪有精美的瓷畫,她難掩興奮地招呼眾人一同進入墓室。眾人踏入墓室的瞬間,皆被眼前瓷畫的獨特魅力與精湛工藝所震撼,旋即展開了深入細緻的考古研究。這時,霍玲留意到那些大大小小的瓷器底部都印著三個篆體古文。她在這方面並非行家,自然無從知曉這三個字蘊含的深意。於是,她手持瓷罐向眾人展示。一位男隊員端詳後斷言,這瓷罐上的字是窯號,即生產這批瓷器的地點記錄;而另一位男隊員則堅稱是廟號,乃是墓主人的諡號。兩人為了在霍玲面前爭得風頭、顯露學識,竟互不相讓,爭吵得面紅耳赤。
霍玲心頭的煩躁如潮水般翻湧,她蓮步匆匆,手中緊握著瓷罐,徑直走向在墓室角落裡默默休憩的張起靈。彼時的張起靈,仿若遺世獨立的孤影,周身散發著一種靜謐的氣息。霍玲將瓷罐猛地遞到他面前,帶著幾分嬌蠻與急切地問道:“你看看這是什麼?”張起靈微微抬眸,目光如冰冷的寒星,淡淡地在霍玲臉上一掃而過,隨後從容地接過瓷罐。他那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仿若最細膩的品鑑家,輕輕搭在瓷罐之上,緩緩摩挲,目光則如炬般緊緊鎖住罐底。
剎那間,他一向沉靜如水的面容竟泛起絲絲漣漪,激動之色如破曉的曙光,衝破了他冷峻的表象。他緊緊攥著瓷罐,身形如電,迅速沒入那堆積如山的瓷器之間。每至一處,他都俯身凝視,專注地查看罐底,而後依照某種神秘的順序,將它們逐一排列整齊。眾人的目光緊緊追隨他的身影,待看清這一切時,不由驚愕地發現,這些瓷器的圖案相互銜接,竟如同一幅徐徐展開的歷史長卷,講述著一個神秘而古老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位名叫汪藏海的奇人。他以驚天的壯志、絕世的才華,立志修建一座曠古爍今、宏偉絕倫的雲頂天宮。在那瓷畫所描繪的世界裡,能看到無數能工巧匠如蟻般忙碌,他們或肩扛巨石,在陡峭的山路上艱難攀登;或揮汗如雨,在建築的框架間精心雕琢。錘鑿之聲,仿若穿越了時空的隧道,在這寂靜的墓室中迴盪;工匠們的號子,似是遠古的悲歌,訴說著工程的艱辛與偉大。
張起靈對這漫長而瑣碎的修建過程並無過多留戀之意,他仿若心有靈犀,腳步如風行水上,徑直來到最後一個雙耳瓷壺之前。只見那瓷壺之上,繪製著一幅天宮的壯麗全景。那雲頂天宮,猶如仙境落凡塵,瓊樓玉宇,金碧輝煌,飛簷斗拱,氣勢恢宏。然而,命運的無常如同一把無情的利刃,一場突如其來、仿若天崩地裂的雪崩,如洶湧的白色巨獸,瞬間將這偉大的建築吞噬淹沒。張起靈的眼眸微微眯起,凝視著這幅悽美而悲壯的畫面,心中暗自湧起一股深沉的嘆息。如此偉大的建築,承載著人類對天空的嚮往,凝聚著無數人的夢想與血汗,卻在大自然的狂怒之下,如夢幻泡影,轉瞬即逝,只留下無盡的遺憾與悵惘。待他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確認瓷器中再無其他隱匿的線索後,他緩緩挺直了那如松般挺拔的身軀,眼神中透著若有所思的深邃與凝重,彷彿在腦海中那片浩渺的記憶之海,努力地打撈起那些被歲月塵封、若隱若現的過往片段,試圖拼湊出一個完整而清晰的真相。
張起靈走到陳文錦身邊,輕聲說道:“陳領隊,我想繼續探索下去。這裡雖然危險,但我相信自己有應對的能力。”陳文錦沉思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躺在地上昏迷的吳三省,皺著眉頭回應:“我們這次的發現已經非常了不起了。這些瓷器要是公佈出去,在考古界肯定會引起極大的轟動。可這裡實在太危險了,三省到現在還沒醒,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回到岸上去,等後面支援的人來了再說吧。”
張起靈沒再和陳文錦多囉嗦,轉身就往墓室外面走去。巧的是,這時機關正好啟動。陳文錦見張起靈不聽勸,心裡很是無奈,又有些生氣。這一路上,就數張起靈最散漫,無組織無紀律,不好管理,可研究所的領導專門點名讓他來當顧問,自己也沒辦法。想到這兒,她快走幾步,擋在張起靈面前,伸手想去扣住張起靈的手腕。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此時,甬道中氣氛陡然緊張起來,四周靜謐無聲,昏暗的光線在牆壁上搖曳不定,彷彿也在為即將展開的衝突而顫抖。兩人瞬間就赤手空拳地打了起來。陳文錦率先發難,她身形如電,拳風呼呼作響,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衝向張起靈。張起靈卻不慌不忙,腳下輕點地面,如一片輕盈的羽毛般側身避開。他的眼神冷靜而深邃,在黯淡的光線中閃爍著銳利的光芒。
墓室裡的其他人聽到外面的動靜,也都紛紛跑了出來。那些男隊員本來就嫉妒張起靈長得太帥,還總是能吸引霍玲的注意,這個時候就更想看張起靈出醜了。因為陳文錦可不是一般人,她是陳皮阿四的女兒,學了一身陳皮阿四的本事,一般人在她手裡過不了一招半式。大家都心想,張起靈這下肯定要丟人了。
可沒想到張起靈的功夫那麼高,陳文錦和他打起來顯得很狼狽。張起靈輕輕點了陳文錦的麻筋兒,陳文錦一下就癱坐在地上。張起靈毫不猶豫地朝著甬道前方走去。
就在這時,機關突然開始運轉,原來的墓室消失不見了,甬道前面出現了一扇玉石大門。這扇門就是吳邪和陳墨之前進去過的那扇。不過和他們當時看到的不一樣,現在既沒有那四個神猴,也沒有貝殼形狀的棺槨,更沒有祭臺之類的東西,連他們一起走過的雕有符文的玉石大門和剛剛走下來的臺階通道也都看不到。他們進了玉石大門,就直接到了現在所在的這個墓室。大家還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墓室裡的環境,這裡突然就霧氣瀰漫起來,整個空間變得特別詭異、朦朧,連彼此的臉都看不清楚。陳文錦突然發現張起靈正蹲在那個類似大銅鏡的石碑跟前,不,是正以一種很奇怪的、像女人梳妝的姿勢坐在那裡,一下一下地梳著頭,那模樣看著特別彆扭。於是她趕緊跑過去,想把張起靈拉起來。正在這時,霍玲不經意間抬頭,目光掃向那兩米多高類似銅鏡的石碑之上,竟發現有個人影蹲踞在那裡。她神色驟變,急忙伸手拉住陳文錦,同時眼神示意陳文錦往上看。陳文錦順著霍玲所指方向,透過那瀰漫的霧氣努力張望,隱隱約約瞧見一個身影正蜷縮於石碑頂端,心中不禁疑惑萬分,暗自思忖是誰如此悄無聲息地登上了石碑。
剎那間,陳文錦猛地記起眾人慌亂湧出墓室時,並未帶上仍處於昏睡之中的吳三省,頓感後背一陣發涼,寒意直透心底。她心急如焚,轉身便欲回墓室找尋吳三省。此時,最後出來的隊員瞧見她焦急的模樣,趕忙告知她自己出來時並未見到吳三省的身影。如此一來,陳文錦愈發篤定,這蹲在石碑上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吳三省。
她不敢高聲呼喊,生怕驚擾了行為詭異的張起靈,當下心一橫,牙關緊咬,腳尖輕點地面,施展出梯雲縱這般上乘輕功,身形如飛燕掠水,向著石碑躍去。待她穩穩落於石碑之上,定睛一看,卻驚覺眼前之人並非吳三省,而是張起靈。她剛欲驚呼出聲,張起靈眼疾手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同時豎起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她切莫聲張,而後目光如炬,緊緊盯著下方那個舉止怪異之人,壓低聲音在陳文錦耳畔說道:“下面的是吳三省。”陳文錦聽聞,忙不迭地朝下望去,然而霧氣實在太過濃重,身處兩米高的石碑之上,她根本難以辨清那人究竟是否為吳三省。
此刻,霍玲與其他隊員望著石碑上緊緊抱在一起的兩人身影,下意識地認定那便是陳文錦與吳三省,而蹲在下方的自是張起靈。霍玲心中一喜,蓮步輕移,大步踏上石臺,不想卻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她穩住身形後,滿心歡喜地欲撲入“張起靈”懷中。可當她看清那人面容時,不禁震驚得花容失色,脫口而出:“吳吳三省!”吳三省仿若受驚的野兔,猛然回頭,眼神中滿是幽怨,身形如鬼魅般扭動,恰似女子般婀娜,緊接著嗖的一聲,如離弦之箭般竄入濃霧之中,瞬間消失不見。
張起靈見狀,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石碑,快步追了上去。待他追至前方,卻發現墓室周圍不知何時竟出現了八扇門,與此刻陳墨他們所見的情形一般無二,每扇門上的壁畫皆風格迥異。張起靈心中一凜,瞬間明瞭這乃是《奇門遁甲》之陣。他無奈地輕嘆一聲,吳三省的速度實在太快,他根本無法確定其究竟從哪扇門遁入。
說來也怪,就在此時,那瀰漫的霧氣竟漸漸變淡了些許。陳文錦隨後趕到,與張起靈一同仔細觀察這八扇門,卻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陳文錦眉頭緊鎖,苦苦思索片刻後,蓮步輕移至石臺之上,緩緩跪坐於蒲團之中,模仿起吳三省方才梳妝的模樣,纖手輕抬,緩緩梳理起來。正梳著,她的手驀地一頓,眼角餘光瞥見鏡面上浮現出一幅奇異景象。只見一條小魚悠悠然遊向那繪有大海圖案的石門之中,陳文錦頓時心中一動,自以為發現了關鍵所在,激動地高聲呼喊張起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