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頌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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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的檔案了,也跟院長打聽過他。他就是這個孤兒院裡的孩子,你也別擔心是什麼癔症幻想之類的了。”聞玉白看著雪茸逐漸融化了的表情,淡定地補充道,“只不過這孩子兩年前就失蹤了,按照院長的話來說,大概率早就已經死了。”
聽到這裡,雪茸頓時石化在原地——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看著他這副心如死灰的模樣,聞玉白忽然覺得有些搞笑,但還是盡職盡責地繼續安慰道:“話雖如此,你也別害怕,我剛剛在檔案室裡不也遇到了嗎?感覺並沒有什麼危險性吧。”
雪茸一聽,死了的心又悄悄復原了:“真的嗎?聽小孩們的話,感覺就……還挺善良的。”
“嗯。”聞玉白一本正經地說,“雖然朝我那個皮球扔過來的力道很大,應該是想把我往死裡整的,但只要反應夠快、身手夠好,根本對生命夠不成什麼威脅。”
雪茸復原了的心終於炸了:“大爺的!不會安慰人可以閉嘴!!!”
聞玉白髮現了,自己心情憋悶的時候,只要逗一逗兔子,什麼煩惱就都立馬煙消雲散了。雖然兔子本身就是個大型可移動點火機器,但給自己帶來的情緒價值,也是相當值得肯定的。
他忍不住又低頭看了那傢伙一眼,那人此時正在氣頭上,又對上聞玉白的眼光,更是不爽:“幹嘛?!看什麼看??”
聞玉白挑挑眉,順滑地移走視線:“不幹嘛,沒見過見膽子這麼小的兔子,有些新奇而已。”
知道這傢伙是在回擊自己八百年前的調侃,雪茸又氣又惱,還恨鐵不成鋼:“這麼記仇!你心眼兒肯定很小吧。”
聞玉白聳聳肩,不置可否。
雖然雪茸置氣在先,但在這種地方,他還確實是不敢遠離聞玉白半步。於是他三兩步又跟到聞玉白的身後,但還是憋著股氣,不肯吱聲。
聞玉白便悠哉悠哉地哄道:“人已經找過了,現在還需要在下如何為您效勞呢?尊敬的搭檔大人?”
雪茸根本不在意這人的陰陽怪氣,即便已經被嚇得渾身發軟,也不妨礙他滿臉虛脫地順著杆子往上爬:“乏了,本王要回皇宮休養生息,你護送我一程吧,明日的事明日再議。
聞玉白便相當給面子地彎腰行禮:“遵命,大人。”
一路兢兢業業把兔子護送回他的豪華四人間,聞玉白又回頭看了一眼斜上方樓梯間上,自己那間又小又窄、漆黑一片的閣樓,那不爽又陡然爬上心間。
讓他不爽的,還有那空氣中如影隨形、若有似無的“死味”。
在古堡之外的山林間,空氣流動大,氣味並不算明顯,但一進入古堡,那氣味便處處可循了。
很明顯,這不是由某一處源頭散發出的氣味,而是分散在空氣中的各個角落裡,按照雪茸的邏輯,可能到處都有死掉的老鼠,掉在後廚的餐櫃後、藏在休息室的沙發底……
現在能確定的是,自己的閣樓中就有一處氣味源。
這是他最開始打掃衛生的最大動力。他想把什麼死老鼠死貓從房間的角角落落清理出來,至少不用跟他同寢,因此,他已經把能打掃的地方通通打掃個遍了,精細程度相當於給這個房間做了一個免費的保養翻新,即便如此,還是沒能撼動這怪味半分。
雖然氣味並不算濃烈,就像滴到白水裡的一滴醋,淡到完全能夠忽略不計,但仔細一品卻又確確實實存在著。
或許是心理作用,又或者是被雪茸那強迫症一般的好奇心傳染了,此時站在門口的聞玉白確信,不把這玩意兒弄出來,他這一晚都別想睡個好覺。
該死的,最好別又是針對自己的惡作劇!
聞玉白陰沉沉地來到門前,卻又隱約聽到門內有奇怪的異動,只是一瞬間,他便皺起眉,“砰”地一聲迅速打開了門——
看到眼前那番景象,聞玉白謹慎地半眯起眼。
此時,閣樓的窗簾上、玻璃上都拍滿了紅色的手印,窗戶朝兩邊大開著,聞玉白推門之際,一個白色的身影飛速地從窗前掠過。
聞玉白想起雪茸說過,遇到這種事,一定要追過去。
於是他三兩步來到窗前,卻不管是兩邊、上下,都沒看見任何身影——窗外什麼都沒有。
聞玉白對著窗外陰黑的夜空看了許久,終於還是沒忍住,被氣笑了——
服了,連鬧鬼都要針對自己是吧??
第98章 白骨搖籃098
比起鬧鬼,對於聞玉白來說,還是處處被針對更為鬧心。
他木然地站在窗前,吹了許久地冷風,末了又對著漆黑的夜空恐嚇了一句“別來煩我”,這才頗為不爽地關上了窗戶,合攏了窗簾。
雖然被這一來一回地鬧騰幾回,聞玉白也已經頗感疲憊。
他很想睡一覺,但條件並不允許——
一方面,是他的床上什麼也沒有,床墊、被子、枕頭、床單,應有盡無。他找校長、老師討要,得到的結果都是“沒有多餘的了,能將就就將就,不能將就就滾蛋”。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煩人的“死味”還沒徹底找出來。
要是找出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可就不能怪自己了,聞玉白憤憤地心想,這可都是你們自找的。
通過氣味找東西,是每個獵犬入行的基本功,作為一名犬中豪傑,聞玉白的這項技能更是無可挑剔。
直接省略掉了尋找這一步,一進門,聞玉白便徑直走向了窗邊那個又高又重的大書櫃。剛剛自己甚至已經把整個櫃子裡的東西都整理了一遍,裡裡外外還擦得雪亮,但很可惜,沒有起到任何遮蓋氣味的作用。
他側過身,看向櫃子後側,又感到一陣額頭跳痛——像是故意封印著什麼一般,那本就很厚重的書櫃,還用長長的釘子固定在了牆上。
硬要破壞,也不是不行,但一來就整這麼大一出動靜,還毀壞掉人家的公共財務,道不道德都是小事兒,自己日後的工作很難開展倒是必然的。
聞玉白又看了看那一排閃著寒光的釘子,雖然不願承認,但他還是第一時間想起了那個煩人的傢伙——
這應該是兔子擅長的,只要那傢伙出手,拿他那些錘子榔頭敲敲打打,肯定就能將這個櫃子無傷挪開了。
……該死,求他幫忙還不如直接一拳把櫃子捶碎!
而另一邊,早早回房休息的雪茸,也在鬆軟的被子、安神的香薰、溫柔的燭火的包裹之中,續上了今晚第二個甜甜的夢。
雖然孩子們說的話讓他毛骨悚然,但至少能肯定,他們的小窩還是安全又舒適的。
所有的同伴都在這間房裡,哪怕是鬧鬼,也不能只找他一個。
洗漱完畢、窩進香噴噴的被子裡之後,什麼消失的孩子、血紅的皮球,也都統統被拋在了腦後,絲毫沒能打擾他的睡意半分。
直到他因為幹啃了兩根新鮮胡蘿蔔、半夜實在扛不住口渴,想要爬起來喝水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了門口處傳來了“嚓嚓、嚓嚓”的聲響。
那聲音並不大,一下一下地頗有節奏,聽起來像是指甲在木門上划動的聲音。
雪茸一下子頭皮都快炸開了,他下意識想要叫醒正在熟睡的同伴們,卻又怕動作太大,把對方嚇跑了。原地糾結了十來秒,聲音還沒有終止的跡象,雪茸終於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拿起窗頭的燭臺——先看看情況,要是不妙立刻踹醒頭頂的萊安。
只要下定了決心,雪茸的動作就不會有半點兒猶豫。像是怕對方偷跑一般,雪茸拿起燭臺,只是“唰”地一下子,就轉身照向了門的方向,看清情況的前一秒,雪茸的心臟都一直懸掛在胸口,他的另一隻手都已經抬到了臉前,打算隨時屏蔽掉自己的視線。
直到燭光猛地一晃,被照亮處也發生了一聲驚恐地慘叫——“嘰!!!”
雪茸也被嚇得已經,然後緩過神來——它說什麼??嘰???
定睛一看,門縫之前,穿著揹帶褲的oo正驚恐地張著嘴,全身也被嚇到僵直。
一兔一鼠怔愣著對視了好半天,才慢慢緩了過來。
“大半夜的不睡覺刨門幹嘛?”雪茸盯著它的豆子眼,頗有些惱火,“都這麼久了還幻想著脫離組織??”
oo慌張地搖頭,嘰嘰咕咕說了半天鼠語,雪茸也聽不懂。
此時,本就因為擇床沒能睡著的萊安,懵懵懂懂地睜開眼,替他翻譯道:“嗯……從聞先生回房間開始,他就開始刨門了……他說他聞到了燃料的味道……”
聽到這裡,雪茸的睏意和怒火一下子全沒了,瞬間變臉,連蹦帶跳地下了床,寶貝似的將oo捧到手心:“好孩子,快帶我去看看!”
對於他翻書似的變臉戲法,一路跟來的oo早已經習慣了,他眼巴巴望著雪茸推開門,接著飛似的直竄向木梯上的那間閣樓。雪茸也激動起來,跟著“噔噔噔”衝上樓去。
連接上閣樓的那段木梯十分狹窄,整體也相當老化了,第一次上來的時候,雪茸就覺得腳下有些嘎吱嘎吱的,這回一跑快,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身旁的扶手突然一下整個向另一側倒了下去——
“嘭!!”一聲刺耳的悶響,一整節金屬扶手轟然掉落在了樓道里,巨大的聲響破壞了他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在這狹窄得只能容一人的樓梯道上,雪茸一個激靈,一腳踏空墜了下去!
雪茸驚恐地瞪大了眼,強烈爆發的求生欲蓋過了他身體的僵硬,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樓梯邊緣。也就是下一秒,又一聲悶響,一聲煩躁的罵罵咧咧伴隨著門被踹開的聲音衝了出來——
“大爺的,都說了別來煩我……臥槽?!”
徹底掉下去的前一秒,一雙手衝過來死死握住了雪茸的手腕,接著又以他根本來不及思考的速度,將他從樓梯邊拽回了岸上、拖進了黑黢黢的小閣樓裡。
跌坐回地面時,雪茸的兔耳朵已經被嚇得掉了出來。聞玉白顯然也被嚇得不輕,究其原因也要怪他剛剛做了個慘烈的噩夢,剛一清醒就又整了一出這麼刺激的,遲遲沒能緩過神來。
“……”一時間,兩人相顧無言,知道雪茸抬起頭正對上聞玉白驚魂未定、不可理喻的目光,他才默默地、心虛地把兔耳背到腦袋後去:“啊……謝謝……”
聞玉白本來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罵他一頓再說,但看到他這副飛機耳可憐巴巴的模樣,還是嘆了口氣,壓住了心中的熊熊怒火。
他先是默默走下樓,把掉落的欄杆重新裝了回去,等徹底不生氣了,這才走回閣樓裡,伸手拉起癱坐在地上的雪茸。
“你幹嘛呢?”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不那麼嚇人,免得把這傢伙脆弱的心臟直接吼爆了。
“……”雪茸緩了半天,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
此時,在剛剛那場浩劫之中,橫空飛來的鼠球被聞玉白成功攔截,此時正委屈巴巴地被人握在手裡當鼠質。
雪茸愣了三秒,理清了情況,浮誇的演技上線:“誒呀!!oo!你怎麼亂跑呢?你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嗎?膽子可真大!”
聞玉白完全無視掉了他毫無誠意的賊喊捉賊,把倉鼠塞回他的手裡,滿臉無語地問:“什麼事兒?”
於是雪茸就把矛頭一轉,扭頭看向oo:“什麼事兒呀?長官問你話呢!”
此時,oo被雪茸握在手裡、夾在兩個人中間,面前是聞玉白利可殺鼠的凝視,身後是雪茸驚悚恐怖的微笑,短暫糾結立場的幾秒鐘時間裡,oo汗流浹背,最終還是在雪茸越握越緊的掌心裡,選擇了追隨老東家的步伐。
它顫顫巍巍舉起爪子,朝書櫃的方向指了指,雪茸立刻會意,一本正經道:“它說它的鼠糧掉到櫃子後面了,麻煩聞長官挪一下!”
鼠糧什麼的屁話,聞玉白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但既然說要挪櫃子,那還真是巧了。
“行。”聞玉白說,“但是櫃子被釘住了,你得幫忙取一下。”
能說出這句話,說明聞玉白在他之前就已經觀察過書櫃的後背、甚至早已經想要挪動它了——看來這薩摩耶的狗鼻子也聞到東西了?
雪茸點點頭,大搖大擺走過去,看了一眼就開始擺譜:“取釘子幹嘛?你直接一拳砸碎啊!”
聞玉白立刻擺手趕客:“你請回吧,老鼠能吃的食堂裡有的是。”
下一秒,雪茸就乖乖從掀開大衣,不知從身上的那一塊摸出一把螺絲刀來:“鼠鼠是被寵大的,它的願望我必須滿足!”
在湯恩村的時候聞玉白就發現了,自己還挺喜歡看雪茸搗鼓東西的樣子。他專心投入到一件事裡的時候,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睫毛垂垂的樣子很好看,靈活修長的手指也十分養眼,最主要的是,這還是他難得能閉嘴的時間——
果不其然,在他成功擰下第一根螺絲之後,他的目光落到了空蕩蕩的床鋪上,嘴又開始憋不住了:“聞長官,我怎麼感覺你房間的條件,相當有點兒不適合生存啊?”
聞玉白沒說話,只是順手將那顆螺絲釘擲了出去,“篤”地一聲,釘子穩穩釘在了雪茸左腳邊的地板上。
雪茸默默挪了挪腳,很順從地選擇了沉默。
螺絲釘的個數不少,嚴嚴實實將櫃子釘在了牆上,像是釘了一塊厚厚的棺材板——人死後、被拉上天空雲葬之前,都是會被像這樣被釘在棺材板裡的。
又卸下來幾顆釘子,雪茸再次忍不住開口:“聞長官,你是不是被他們討厭了啊?”
於是又“篤”地一聲,雪茸默默收回了右腳。
他有預感,但凡自己再多說幾句話,自己腳下這片地板,就要被聞玉白用螺絲釘釘出一個兔子的形狀了。
吃一塹長一智,他一邊擰,及時收好了所有螺絲,直到工程結束,櫃子很明顯地與牆面分開後,他才問道:
“聞玉白,你是在這後面聞到什麼氣味了嗎?”
大概猜到他會挑明問,聞玉白坦誠地開口道:“對。”
雪茸好奇地回過頭:“是燃料的氣味嗎?”
聞玉白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燃料、火焰、包括之前在倒吊樹周圍看到的那團紫色物質,我都聞不出任何味道。”
這個答案卻是有些出乎雪茸的意料,他看了一眼oo,接著又問道:“那你聞到的是什麼?”
“死味。”聞玉白頓了頓,“死掉動物的味道,可能是死老鼠、死貓,也有可能是死兔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聊天就沒有什麼繼續的必要了。雪茸憤憤地擺手,推後了幾步,示意他可以搬櫃子了。
“吱——”隨著一聲長響,厚重的書櫃被聞玉白挪到了一邊,書櫃正下方,一塊地板明顯有些突兀。
聞玉白沒有猶豫,伸手輕輕掀開了這塊地板,緊接著,雪茸又被嚇得向後退了散步,聞玉白也皺起眉來——
藏在這櫃底的,根本不是什麼燃料,也不是什麼貓鼠屍體,而是一根森白的人骨。
沉默了許久,聞玉白才緩緩開口道:“男性人類兒童的左脛骨,年齡大概在十一二歲。”
雪茸的手指涼了好半天,終於難以置信地念出一個名字:
“……塔蘭?”
第99章 白骨搖籃099
聞玉白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繼續打量著那根骨頭,許久才緩緩皺起眉:
“很奇怪,完全沒有任何氣味……就算是死了很久,也不應該一點都聞不到。”
雪茸也從視覺刺激的驚悚中,慢慢切換到了難以置信的困惑裡——
他原本覺得所謂的鬧鬼事件,頂多是這裡孩子們的惡作劇,甚至懷疑過塔蘭根本沒死的可能性,可緊接著這孩子的屍骨就顯現了出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再去仔細觀察,這根人骨表面已經完全風化,看上去已經相當有些年頭了,就這樣被埋在地板下一個粗糙的小坑裡,不知過了多少時日。
終於,聞玉白想起了什麼,扭頭問一旁的oo:“你要找的是這個?”
oo也十分驚訝,瞪著豆子大的小眼睛看了半天,最後又困惑地搖了搖頭,顯然也沒料到挖出來的居然是這個東西。
雪茸不信邪,把它拎到骨頭邊:“你再聞聞?”
oo把鼻子湊了上去,這回嘰嘰啾啾了幾聲,手舞足蹈地比劃著,眼中的迷茫更深了。
沒有皇家翻譯官在場,便沒有人能聽懂它在嘰些什麼,雪茸第一反應就是起身去找萊安,臨走前,他又看了一眼那根骨頭,撓了撓頭,有些為難道:“他倆看到又要哭半宿了。”
聞玉白看了他一眼——沒想到這心狠的傢伙居然還能考慮到其他人的情緒,不得不說這段時間,那微不足道的人性在他身上終於有了小小的成長了。
但這種事頂天了只能佔用他一秒的時間,下一秒他就果斷轉過身,把萊安拉過來做翻譯了。
果不其然,萊安看到那根骨頭,先是一愣,接著眼圈就開始泛紅,但又怕耽誤正事兒,便迅速憋住了。
他把oo捧在手裡,那小東西嘰裡咕嚕對他說了一堆,接著又安撫似的摸了摸他的腦袋,萊安小聲地跟它說了句謝謝,接著便翻譯道:“它說,氣味確實是這個散發出來的,埋在地下的時候距離太遠沒聞清楚,現在可以確定,跟燃料的味道很相似,但又確實不是同一種東西。”
聽到這裡,聞玉白問它:“那你能聞到死……呃,骸骨本身的味道嗎?是不是就是你聞到的燃料味?”
oo嘰嘰啾啾地搖搖頭,萊安翻譯道:“它說骸骨本身沒有任何味道,只有類似於燃料的氣味,兩個完全不是一碼事。”
聞玉白點點頭——和它完全相反,自己只能聞到骨頭本身的“死味”,那所謂的“燃料的味道”,是完全聞不到的。
沒想到在嗅覺的賽道上,自己還有輸的一天,再看向那老鼠的時候,聞玉白的目光中多出了一份欣賞——果然還是術業有專攻啊。
一群人圍著那根骨頭研究了半天,沒研究出個所以然來,雪茸便盯著那根骨頭蠢蠢欲動起來:“這個……你如果不需要的話,我能不能……”
雖然巴不得他帶著這難聞的玩意兒立刻馬上離開自己的房間,但跟他待了這麼久,聞玉白也難免多長了些心眼兒:“我房間裡找出來的東西,說帶走就帶走?”
雪茸立馬不樂意了:“我就跟你客氣一句!你怎麼還當真了!”
聞玉白環顧了一下自己這乾淨、陰暗、狹小又空無一物的房間,指了指空蕩蕩的床鋪,趁機勒索道:“給我抱床被子鋪好,就你來鋪,別人鋪的我不要。”
被人明目張膽奴役,雪茸痛心疾首:“……混賬奴隸主!”
可他太想要那根骨頭了,如此大的恥辱,也只能強行忍回了肚裡。
五分鐘後,雪茸成功把自己套進了被套裡,半天沒摸到出口差點兒直接憋死。好在聞玉白及時趕來幫他找到了自己的兔頭,這才倖免於難。
看得出來這傢伙的笨手笨腳不是裝的,這就是個在家被伺候慣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少爺哥。
“……算了。”聞玉白看著這一臉恍惚的傢伙,滿臉無語地把那根骨頭塞進他的懷裡,“你出去,我自己來吧。”
本以為雪茸拿到東西就會立馬屁顛屁顛地跑路,沒承想他還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
回過頭看他的時候,那人眨了眨眼:“我有一個小問題。”
聞玉白麵無表情地拉上被套,頭也不回:“問。”
雪茸:“你的鼻子那麼厲害,是不是意味著,那根骨頭的其他部分也能找到?”
“呼啦”一下,聞玉白把被子鋪平到床單上:“你那隻老鼠應該也有那個本事。”
雪茸搖搖頭:“我試過,它感知的範圍很小,最多就是兩個房間加一個走廊的距離,不好用。”
聞玉白展開了眉毛:“哦,那我確實比它強很多。”
雪茸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那……?”
“嗯,可以肯定的是,整個古堡內還有很多地方埋著類似的東西,氣味很明顯,不會錯的。”聞玉白說,“正常來說,只要想找,都能找到。”
“那太好了!!”雪茸的臉上肉眼可見寫著開心,“你願意幫我的,對吧?”
“幫忙也不是不行,但你看,我這房間還缺不少東西。”聞玉白隨手一指,揚起嘴角,“什麼燭臺啊、床幔啊、香氛啊……真的什麼都沒有。最主要的是還缺個能給我端茶送水、捏肩捶背的,貓不要,人類也不要。”
下一秒,雪茸就帶著那根賣身換來的大腿骨摔門而去——天殺的強盜,天殺的資本家!
雪茸抱著骨頭衝回房間時,萊安和沙維亞正一臉沉重地發著呆,看見他手裡的骨頭後,便又都恍惚地抬起頭來。
沙維亞的聲音有些嘶啞,看上去心情相當難過:“……哥,是出殺人案了嗎?”
“啊……大概吧。”雪茸想了想,嚴謹道,“倒也沒確定是殺人案。”
沙維亞有些哭笑不得:“不是殺人案,難道是他自己把自己的腿砍下來埋了嗎?”
雪茸摸了摸下巴,沒有多說些什麼。
實話說,拋去這件事和燃料的關聯,這根骨頭看起來確實讓人難免有些心疼——骨頭的主人年齡很小不說,腿骨的兩端還隱約能看見敲擊碎裂的痕跡,大概率是人死之後,對著屍骨敲擊造成的損傷。
很難相信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能和什麼人結下如此大的仇怨,叫他置於死地都不滿足,還要分屍後埋在福利院的各個地方。
氣氛一度變得有些沉重。
見許久沒人說話,雪茸拍了拍手,引回他們的注意力:“別喪氣,聞玉白應該有能力找到剩下的遺骨。”
他們想要破案追兇,自己想要繼續追查燃料的線索,找齊所有遺骨必然是關鍵的一環。
眼看著沙維亞和萊安投來希望的目光,雪茸有些無奈地捏了捏眉心:“但他暫時不願意……算了,我先想想辦法。”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賣身!
兩隊人馬在各自的房間待了沒多久,便到了用晚餐的時間,原本以為會統一到食堂就餐,沒想到卻有人專門做好了飯菜送上門來。
門被敲響的時候,聞玉白便知道這頓飯菜難吃得要死了,但這並不妨礙他打開門時,看到地上那一塊硬得掉渣的麵包時,心和胃還是猝不及防地冷冷一抽。
更令他的心態土崩瓦解的,還是在他走下樓梯、彎腰取盤子的檔口,正碰上斜對面雪茸的房間上餐。
兩個工作人員推著兩輛滿載的餐車,從葷到素,貓吃的兔子吃的人吃的一應俱全。
頓時,聞玉白拿盤子的手都僵了。
好死不死,盯著對面的餐車出神的時候,兔子腦袋從門口探了出來。
沒看餐車、沒看工作人員,而是抬頭,彎著眸子,直勾勾盯著對面的聞玉白看。
聞玉白知道,當下轉身就走才是保住尊嚴最好的選擇,但是食物的香氣太過強大,像是長了釘子一般,狠狠把聞玉白的雙腳釘在了原地。
直到送餐員打完招呼順著樓梯離開,雪茸才朝他招手:“來,一起吃。”
聞玉白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下一秒這傢伙就要開條件了。
果不其然,雪茸笑起來:“包你三餐吃飽吃好,你幫我找骨頭,怎麼樣?”
聞玉白髮誓,他絕不是因為對面的飯菜太香才倒戈的。
——他本來就是要找的,嗯,本來就是。
不得不說,別人碗裡的飯就是香。雖然廚藝遠不如自己,但聞玉白破碎的心終於得到了治癒。
用完晚餐,見聞玉白要回去,雪茸也趕緊站起身來,跟在了他的身後。
“幹嘛?”聞玉白調侃道,“包晚餐就算了,還要給我護送到位啊?”
雪茸立刻蹬鼻子上臉:“這是另外的價錢,記在賬上哈。”
聞玉白揮揮手:“得了吧,就你還好意思說我資本家呢。”
雪茸不為所動,跟著他來到了樓梯旁,停下了腳步。
正在上樓的聞玉白轉過身來,猜到了他想要幹什麼:“被動了手腳?”
剛剛兔子跑上來的時候,樓梯扶手突然整個掉了下去,要不是聞玉白及時出現救了他,不說摔個半死不活,這個高度跌斷一條腿也是綽綽有餘的。
“我懷疑是。”雪茸不知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小錘子,沿著扶手的外沿一下一下,篤篤地捶著,“這要是沒點兒貓膩,那我就該減肥了。”
聞玉白想起來把這人扛在肩上那輕飄飄的手感,搖搖頭說:“不用減了,再減刮個風都能吹跑了。”
雪茸哼哼了兩聲,接著很快就定位到了一處連接點:“喲,果然。”
聞玉白也彎下腰,湊過去。
湊到他脖頸附近時,一縷很熟悉的體香伴隨著兔子的信息素飄進了冰冷的鐵籠中。對於獵物氣味本能的敏感,讓他的心跳微微加速起來。
聞玉白清了清嗓子,剛想著不著痕跡地拉開距離,下一秒,那兔子便頭也不回地幽幽開口道:“我感覺有點過於曖昧了哦,長官先生。”
聞玉白猝不及防地抬起眼,愣在原地沒有動彈。
感覺到他沒有拉開距離,雪茸伸手摸了摸後脖頸,繼續低頭搗鼓著手裡的小錘子:“離我這麼近,還捨不得走,不會是喜歡我吧?”
但凡他不點破,聞玉白的想法也只會停留在“又起食慾了”的層面上,可偏偏他是個愛顛倒黑白的人,一句胡言亂語,瞬間就讓聞玉白亂了陣腳。
……他在亂說什麼??
第100章 白骨搖籃100
正在搗鼓小錘子的雪茸並不知道,自己那兩句話竟讓身後人方寸大亂,畢竟這只是他無數次冒昧的調侃中平平無奇的兩句,純粹是為了犯個賤噁心他一下,沒有任何走心的意思。
當然,能想起這句調侃的初衷,也是因為他離自己實在太近了。天敵的氣場和氣味迫使他心跳加速,擾得他都沒心思搞工作了——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聞玉白確實很能讓他“心動”。
“樓梯的扶手被人動了手腳,所以稍微一碰就會倒了。”雪茸回過頭,看向聞玉白,“聞長官,這明顯是奔著你來的,我幫你擋了一災,還幫你把隱患排除掉了,算你又欠我……”
話還沒說完,他就注意到了聞玉白的不對勁:“你耳朵怎麼這麼紅啊?”
聞玉白抬起手,胡亂地揉了一把耳朵,裝作無事發生一般:“燈光問題。”
看著雪茸輕輕挑起他柳葉兒似的眉毛,聞玉白覺得剛才那亂七八糟的思緒更加地不受控制了——
你有問題,聞玉白!他強迫自己收回目光,轉身要上樓,接著又想起什麼,開口道:“對了,你來我房間,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
雪茸一聽,戲癮又上來了,攏起大衣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啊?黑燈瞎火的,這不好吧?”
聞玉白的思想相當純潔,一時半會兒還沒被他帶歪,只順著自己的思路道:“就是黑燈瞎火的才刺激。”
這一回,雪茸臉上的震驚變成真的了:“???”
見沒人跟上來,聞玉白回過頭,看到他那快要裂開的表情,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我不是那個意思!!”
氣氛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變得有點點尷尬,這讓聞玉白更加手足無措了——他兔子還有尷尬的時候??明明是會尷尬的物種,為什麼還會開那種玩笑??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意義在哪裡??
他有些氣惱,卻又不知道該對誰撒氣,就只能問雪茸:“你來不來?”
雪茸立刻正色道:“來!”
雖然腦子一片混亂,但聞玉白還是快速調整好了狀態。他帶著雪茸三兩步走上閣樓,越過了他們剛才挖出屍骨的書櫃,徑直走到窗戶邊——
“譁——”拉開那厚重窗簾的一瞬間,面前的玻璃窗上,爬了滿滿一整面的紅手印。那手印的排布雜亂又狂躁,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第一時間只能想到命案現場,渾身是血的被害人無助拍窗的恐怖畫面。
雪茸沒來得及多說半句話,就噔噔噔後退了好幾步,跌坐到木床邊的時候,兔耳再一次悶不吭聲地掉落出來。
“……你大爺的!”好半天,雪茸才拍著心口控訴起聞玉白,“下次幹這種事的時候,能不能提前打個預告??”
聞玉白已經恢復如初,重又獲得了調侃雪茸的能力:“那就不刺激了。”
吃了刺激的苦的雪茸無心與他嗆聲,只躺在床上哼唧哼唧揉了半天,企圖把耳朵收回來。
順理成章地,聞玉白又一次感到心神不寧,口渴不已——收個耳朵而已,為什麼要發出這種聲音??
好在雪茸是會尷尬的物種,知道哪裡不對勁之後,就捂著嘴巴努力不吱聲,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耳朵收了回去。忙好了私事,他才有精力繼續剛才的話題。
“這什麼情況?”雪茸小心翼翼地又望了一眼那窗子,“什麼時候的事兒?”
聞玉白誠實地回答道:“你來挪櫃子之前。”
“???”雪茸直接跳了起來,“怎麼不早說??”
聞玉白有些委屈地把獸耳背到腦後去:“……因為感覺你更著急櫃子的事。”
聽到這裡,雪茸只能無奈地坐了回去,揉了揉眉心。在一聲聲嘆氣中,他聽完了聞玉白“撞鬼”的全過程,末了才無奈道:“……為什麼這種事情我一次都碰不上。”
聞玉白才更無語,忍不住抱怨道:“我還想問呢,被區別對待就算了,為什麼連撞鬼的事情都總給我遇上??”
說到這裡,兩個人忽然默契地陷入了沉默,對視一眼之後,雪茸緩緩開口:“我有一個想法。”
聞玉白點點頭,提前認可道:“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對。”
“我一向是不相信鬼的,即便你碰到了這麼多次,我也不相信這個世界有鬼。”雪茸說,“我一開始只是覺得有人在做惡作劇,現在這麼一看,我覺得他們是想趕你走,從老師到孩子,再到這個莫名其妙的‘鬧鬼’,都很明顯不希望你繼續待下去。”
聞玉白:“嗯。”
“那又是為什麼呢?”雪茸忍不住發問,“同樣都是外來的賓客,為什麼對你嗤之以鼻、對我們就照顧有加?”
聞玉白沉思了片刻,想起了什麼,朝他伸出手:“看看你的證件。”
雪茸一聽,有些心虛地眨了眨眼,但又實在想弄明白原委,便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拿出布萊克的□□,遞到他的手上,委屈巴巴道:“我都犯了那麼多大罪重罪了,假證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聞玉白輕嗤一聲,也掏出自己的假證:“別舉報我就行。”
看到他證件上那許濟世強烈的個人風格時,雪茸也忍不住笑起來:“他拉客挺厲害的啊,連你的生意都做上了。”
聞玉白挑挑眉,又示意他看證件的內容——
“沒猜錯的話,問題就出在這裡。”聞玉白說,“你是來領養孩子的客人,對你的態度當然不一樣。”
雪茸點點頭,看著聞玉白的公務證件,似乎想通了些什麼:“他們擠兌你,不是因為你個人,也不是因為你的種族,而是你來調查案件,觸犯到了他們的利益。”
聞玉白:“嗯。”
“也難怪,之前有很多教會來例行檢查的人,都說這裡鬧鬼。”雪茸說,“看來就是這裡的傢伙們,不想要被人檢查而已。”
至於不想被檢查的原因……兩個人一同看向了那挖出過骸骨的書櫃——那孩子的死,一定和這裡的傢伙們脫不開關係。
邏輯似乎達成了一個閉環,兩個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許久,雪茸才輕輕“嘖”了一聲,皺起眉:“沒事找事,對這麼點大的孩子下手做什麼?”
就算是心硬如雪茸,也對此感覺到了反感與不適。聞玉白想伸手拍拍他,腦子裡又突然劃過那句“我感覺有點過於曖昧了哦”,於是又火燎了一半收回了手。
思忖了半天,他才開口安慰道:“沒事,至少知道沒有鬼了,你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
雪茸呼地抬起頭,欲蓋彌彰地辯解道:“我又不怕鬼!我從來不相信有鬼的!”
聞玉白只能妥協道:“好好好,你膽子可大了,都怪我,一驚一乍地故意嚇你。”
雪茸這才哼哼了一聲,勉為其難表達了原諒。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雪茸有些迷茫地問。
眼下,雖然明確了院方就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但起因、經過、結果都還是一片空白。
“你是來找燃料的吧?”聞玉白說,“你忙你的,這邊交給我好了。”
“不不不,我跟你一起!”雪茸道,“我現在除了那根骨頭,沒有任何關於燃料的線索,看樣子還是要跟你一起行動。”
“行。”聞玉白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那這樣,白天你跟我一起去找遺骸,晚上我來會會鬧鬼的鬼。”
一聽這人都計劃好了,雪茸立刻高興起來。他知道,只要跟聞玉白一起,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
“行,那你回去睡覺吧。”聞玉白說,“好好休息,每天早上我去喊你。”
雪茸沒多說一句話,只興奮地衝出門去。
終於把這祖宗送走了,床上還有這傢伙送來的被子,聞玉白心情大好,準備安心地枕著滿屋子“靈異”痕跡入睡了。
可就在他剛掀開被子的下一秒,門外又“咚咚咚”傳來了敲門聲。
不是吧?兔子一走就鬧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聞玉白怒氣衝衝地衝到門邊,準備一個快準狠將那鬼當場緝拿、連根拔起,可他“唰”地拉開門,門外站著的,卻是一臉興奮又期待的雪茸。
那人手裡抱著枕頭、甚至還換上了一身雪白松軟的睡衣,此時正眼巴巴抬頭望著他,眼裡亮晶晶地直冒星星:“我能來你這兒睡嗎?聞先生?”
在聞玉白瞪大的雙眼中,他一本正經地道:“我也想跟你一起抓鬼!”
見聞玉白遲遲沒有回答,沒臉沒皮的雪茸便默認他同意了,抱著他的枕頭就毫不客氣地走到了聞玉白的窗邊。
“來吧,聞先生。”他拍拍床,發出誠摯地邀請,“有你在鬼才會來。”
聞玉白還是沒能緩過神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掀開被子的一角,絲滑無比鑽進了自己的被窩裡。
……等等,不是?啊??
聞玉白看著已經閉上雙眼的雪茸,內心咆哮起來——
這回是真的有點過於曖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