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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捱上唐納言的胳膊,縮了縮:“算了吧,我可不去受罪。”
“不會的。”唐納言拍了下她的手背:“他也得有本事把你帶走。”
莊齊仰頭望了眼她的哥哥,嗯了一聲。
她的聲音輕綿質軟,往人身上撲過來時,像黃梅天潮而黏的風。
鄭雲州意味深長地笑了下:“你一天在你哥哥身邊,肯定是沒人能帶走你。等將來戀愛結婚了,要去瑞士度蜜月就告訴我,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
聽見這樣的話,莊齊不自覺地捏緊了手指。
再看她哥哥,仍是那副冷清坦然的表情,彷彿一束照在溪邊的霜月。
唐納言笑說:“那樣就最好了。小齊,先謝過你雲州哥。”
原來哥哥也覺得,她戀愛結婚,是再好不過的事。
也對,她總歸要出唐家的門,不能在這兒賴一輩子啊。
天色暗成靛藍的長廊裡,莊齊露出一個聊以解嘲的笑容。
她的聲音比剛開始更輕了:“謝謝雲州哥。”
“別客氣。”
這頓飯,莊齊吃得心神不屬。
她的面前擺了一例清燉金錢鰵,還是熱的,咕嘟冒著白煙,湯汁在瓷盅裡動盪著,像煮沸了世上所有的不安,無情地淹向她。
唐納言看了她一眼:“特意給你燉的,到了換季的時候你就身體不好,怎麼不吃啊?”
“吃啊,聞起來就很香呢。”莊齊依言,拿起勺子來嚐了一口。
她在白水汽裡,不被察覺地閉了閉眼。
情之一字,不知貽誤了多少姑娘。
馮幼圓往她碗裡看了一下:“噢,納言哥,身體不好的人有,我們就沒有?”
“有!我們幼圓還能沒有!”鄭雲州招手讓服務生過來,他說:“快點把馮小姐的端來。”
唐納言周到地解釋了下:“你的那一例加了不少藥材,所以時間長了點兒。”
喝完,莊齊緩了緩臉色,她說:“哎,我的怎麼就沒加?”
唐納言說:“人參太補了。我怕你受不住,你又不如幼圓底子好,她喝慣了的。”
幼圓嗯了聲:“那是,我們從小皮實著呢,什麼不吃呀。”
“行了,把你嘴邊的醬擦一下。吃吃吃,就知道吃。”莊新華給她遞了張紙巾。
她擦完,又丟給了莊新華:“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早就說了,恩格爾係數不適合咱們,就這一桌子菜,老恩他能吃得明白幾個?”
鄭雲州坐在她身邊,笑著揉了下她的頭髮:“牙尖嘴利的,這以後誰說的過你啊?莊新華,你到底能不能壓住她?”
“我可沒那個本事,只有她壓我的份。”莊新華嚇得連忙擺手,惹得一桌子人都笑了。
幼圓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那麼多廢話。”
“又不是我要問的,有本事你踢雲州哥啊,就會衝我厲害。”莊新華捂著小腿說。
莊齊抬頭看了一圈人,該到的基本上都到了,唯獨缺了一個。
她悄聲問幼圓:“怎麼棠因沒有來啊?出京去玩兒了嗎?”
但被魏晉豐耳尖聽見了。
他說:“沒有,她爺爺不大好,這陣子可能都走動不了,我去了接她,說不來。”
鄭雲州靠在椅背上,手上夾了一支菸,小聲和唐納言討論:“老爺子真到這個田地了,宗良也該回來了吧?”
唐納言點了下頭:“話是這麼說。但他肩上擔著那麼多事,就是想回來,一下子也辦不完交接啊,老爺子這病起得又急。前天我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是已經在加緊了,現在就看有沒有這個福分,能回來見上一面。”
“也是,事多不由己。”鄭雲州把菸灰缸拉到自己面前,他說:“咱們哥兒幾個,宗良去了美國,我擱瑞士苦苦熬著,周覆在南邊歷練,就你一直在京裡享福,哪兒都不用去。”
唐納言欲說還休地笑了:“這不是有個妹妹在嗎?我爸媽這工作調進調出的,也沒個準兒。我再走了,小齊怎麼辦?真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裡,她要哭的。”
鄭雲州睇了莊齊一眼,他說:“那這事兒小齊知道嗎?”
“需要被她知道嗎?”唐納言手心的煙被掐得軟爛,他隨手丟了:“又不是立了什麼功,她進了我家的門,總要把她照顧妥帖,這是我的責任。”
鄭雲州聽得好笑,他說:“進了你家的門,說得好像嫁給了你一樣,那麼彆扭呢。來來來,喝酒。”
扇形水晶燈下,一束束白亮的光線打下來,像百合花裡細長的蕊。
唐納言仰頭喝完,唇邊若隱若現的,浮出一個莫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