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處暑(一)(第2頁)
溫以衡少見地沉下了聲音,提醒大母不該悔約在先,還要說這等落井下石之言。
溫家老太太愣了一下,繼而眉開眼笑安撫孫兒:【祖母還不是為了你好……不說就不說,今後再不說了!咱們家的大好日子在後頭呢,從前這些芝麻綠豆小的糊塗事提它作甚?說多了也晦氣的!對了,你今日走一趟過場便罷了,莫要多作逗留,也不要吃這等辦喪人家的茶,平日裡倒也算了,你馬上要進京備考的,咱們凡事圖個吉利心安好兆頭……也怪你父親瑣碎,作何就非要你親自過去……】
老人刻薄的話語喋喋不休,溫以衡心中感到更深的無力,不復多言,轉身出門去。
此刻的王家靈堂中,溫以衡看到了淑儀。
淑儀跪坐在婆母身側勸說攙扶,不曾抬頭,或許她不是不知溫以衡到了,而正因知曉他來了,才唯恐一個抬首便會招來非議。
王錫璞在妻子的暗示下,很快將溫以衡一行人請去了偏廳用茶。
待蔣家太太終於哭夠了,淑儀便和母親一同將婆母扶去後堂說話。
錢與齡有心和淑儀敘舊說話,卻久未等到淑儀從後堂出來,便與貞儀道:“貞儀,走,先去你院子裡坐著,等你大姐姐去尋咱們。”
錢與齡說著,彎身一把抱起橘子,先舉得高高的,再託抱在懷裡親了親:“我們橘子敦實不減當年呢。”
她抱著貓兒,回頭抬了抬下頜,朝丈夫道:“我與二妹妹說說話,你自回家去尋兄長他們,啊。”
蒯嘉珍玩笑著施禮:“是,夫人且去,且去。”
錢與齡還和從前一樣,壓根兒沒什麼變化——被錢與齡抱在懷裡蹂躪得毛髮蓬亂,一臉生無可戀的橘子這樣想著,而一想到待會兒還不知要舔上多久才能將毛髮重新梳理得整潔體面,感到心累的橘子表情愈發無語麻木。
錢與齡在貞儀房中等了一個時辰,仍未等到淑儀過來。
婆母既在,淑儀便覺得自己理應寸步不離地侍奉左右。更何況今日溫以衡也在,淑儀便更加不敢離開婆母視線胡亂走動。
錢與齡搖頭:“如今再想與她坐下說說話,竟是難如登天了……這蔣家媳婦果真不是好做的。”
這話中似有所指,貞儀知曉錢家幾位兄長向來消息靈通,便問:“九英姐姐可是聽說了什麼?”
“妹妹是不知道?”錢與齡瞭然,又覺無奈:“也是,你才回來數日而已。照此看來她是半個字也不曾說了,你那三叔母也在瞞著捂著……”
貞儀從九英姐姐口中得知,如今蔣家的生意一概壓在蔣家太太一人身上,蔣茂不成器不說,終日流連妓館花船,十日半月不回家都是尋常。
放眼金陵乃至這世道,這種情況自然不是個例,甚至可以說比比皆是,但於遲遲沒有身孕的淑儀而言,其中有多麼難熬,只怕是局外人無法體會的。
“貞儀,你還年少,有些話原不該與你說,可我知曉你自幼早慧,格外心明……”
錢與齡抱著橘子,坐在椅中,豎起了細細的眉,幾分鄭重地說:“你大姐姐此時這般處境,自然稱不上是最壞的,但這只是一時,若不早做謀算,艱難的只怕還在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