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歸 作品

第19章 三月初三(第2頁)

 屋裡,夜來將頭髮束起,挽了個利落的髮髻。顧見春俯下身,握著那微溼的帷帽碎片,不語。 

 “顧少俠,還要勞煩你將這屍首處理了去......否則老闆娘又該頭疼了。” 

 顧見春身子一頓,不由問道:“老闆娘會頭疼,是因為這屍首會引來官府之人,還是因著此人服毒而死,不好料理?” 

 “顧少俠何出此言?”夜來彎了彎唇,並不作答。 

 顧見春想到那日光景,出言問道:“那日幾人,莫不是姑娘出手?” 

 夜來歪頭不解道:“什麼人?” 

 顧見春清淡一笑:“無事。” 

 他方欲離去,那被俘之人悠悠醒轉,兀自動了動身子,發覺被捆住,嘴又被堵上,一時間掙扎不己。 

 顧見春問道:“這人如今口不能言,又如何審呢?” 

 他知道對方己有主意。 

 夜來端坐在桌前,唇邊噙著一抹笑意。 

 “若我問劍山莊審人,便先以禮相待,好言勸說,倘若對方不從,便打上三十大板。若還不從,便上刑具,十八般刑具皆滾過一輪,沒有撬不開的嘴。”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麼,對顧少俠而言,未免有些殘忍。所以不如讓我來,雖然我如今失明,他被捆著,總歸不能把我怎麼樣。這也沒什麼刑具,我便先刺上他幾刀,待他血流如注,疼痛難忍,再澆上烈酒......那滋味,定然很是銷魂。不過我看他不見,萬一刺錯了位置,把人刺死了,就不成了。” 

 顧見春面色一沉,卻也忍著沒有反駁。只聽她繼續說道:“我聽說,萬壽宮人最是怕死,也最不怕死。只要魂牌還在,宮主定然會讓你們重回人世,對吧?” 

 夜來向著那人的方向轉了轉頭。 

 顧見春一驚。 

 這姑娘對萬壽宮的瞭解,卻遠比這兩日展露的要多。 

 只可惜她目不能視,看不見那人驚駭萬分的模樣——也許她不必看,也能料到。 

 “但是,若是魂牌碎了,這人可就永世不得解脫了......” 

 夜來把玩手中茶盞,杯盞晃動,那水竟也沒溢出來。 

 “正巧,我知曉魂牌是如何碎的。那也是你們萬壽宮的一種酷刑,專門懲罰背叛宮主者,對不對?” 

 那人突然劇烈掙扎,搖著頭,彷彿是要拼了命地嚥下毒藥,或是逃離這裡。 

 顧見春站在原地,眼神複雜。 

 這夜來姑娘如何得知這些?問劍山莊究竟查到了哪一步?又為何不出手? 

 此時千百種疑問齊齊湧上心頭。 

 “所以,你不如告訴我,我也好讓你解脫。”夜來放下杯子,一字一頓地說道,“你不想回到宮主身邊麼?” 

 那人被嚇得涕泗橫流,眼中滿是哀求。他怎能料到,這女人看似羸弱,竟如此雲淡風輕地道出了萬壽宮最重要的機密。 

 “你想說話?”顧見春適時開口道。 

 對方連連點頭。 

 顧見春便解了他的穴道,將他口中絹帕一摘。 

 “宮主要的是碧天……”那人剛要說什麼,突然兀自怪笑一聲。 

 夜來正等著他的答案,此時聽了半截,頓時凝眉道:“怎麼了?” 

 顧見春亦是答不上來,注視著那人—— 

 這人似是看到了什麼幻象,眼神迷離。隨即口中湧出黑血,一陣嘲哳之聲從他的口中傳來—— 

 那竟是另一人的聲音: 

 “呵……呵呵…三月初三……靜候碧天……魂歸…” 

 話音剛落,那人腳底忽然生出了一道火焰,倏忽點燃他的身軀。顧見春連忙起身脫下外衫,欲要撲滅火焰。可未及動手,那身軀驟然碎裂,只剩下滿地灰燼。 

 飄飄揚揚,歸於沉寂。 

 奇的是,他手中衣服竟完好無損。 

 夜來問道:“顧少俠?” 

 “啊……”顧見春這才想起,夜來對剛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於是他細細複述一遍,夜來聞言,面色有些凝重。 

 “顧少俠,恕夜來無能為力,這火焰,著實有些怪異,倒是未曾聽聞......” 

 末了,夜來思忖一番,補充道: 

 “不過若說火焰,我聽說西州倒是有一蠱,與此相似。” 

 “西州?”顧見春神色一動。 

 “傳聞一蠱名為子母蓮,少俠或許聽過無心教,無心教

擅於制蠱,這子母蓮便是無心教主所創,以母蠱控制子蠱,如果子蠱不忠,便可在千里之外催動母蠱,受蠱者必然慘死......”夜來搖了搖頭,“可惜,沒有問到什麼,反而漲了他們氣焰。” 

 顧見春笑了一聲,聽不出什麼情緒:“夜來姑娘真是博學多聞,方才那場面,倒差點把在下唬住了。” 

 “顧少俠謬讚。”手中清茶己冷,夜來輕輕抿了一口,隨即說道,“也並非一無所獲,至少‘碧天劍’,‘三月三’,或許比蘇少俠要重要些。” 

 床上的人突然動了動,似是聽到了這話,將要醒來。 

 顧見春轉身尋找帕子,替少年擦了擦汗。 

 “不過,蘇少俠似乎有很多心事。”她放下茶盞,意有所指道,“顧少俠不妨多留意些許。” 

 顧見春目光微冷,不鹹不淡地說:“孩子嘛,心中有些秘密,也不奇怪。” 

 話不投機,便再也無言。 

 ...... 

 思緒迴轉,顧見春笑了笑,倒也不否認:“姑娘是如何得知的?” 

 夜來指了指耳朵。 

 “顧少俠自從回來,氣息便有些不穩。” 

 “倒是什麼也瞞不過夜來姑娘。”顧見春掩唇,微微咳了一下。 

 “顧少俠若是想歇息,再耽擱半天也無妨。” 

 夜來面色淡然澄澈,倒是和之前判若兩人。 

 “不必了,夜長夢多。”他搖了搖頭,目光掃過房間。 

 屋子裡陳設依舊,比之隔壁,只多了一尊祭拜用的香器,想來是對方囑託老闆娘送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