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身不由己
天朗氣清，不如麥苗青。草長鶯飛，不如故人歸。</p>
渡過黃河，一行人騎著馬跟驢，行走在一片沙地上，董昭撫摸著手中的刀，心中閃過一絲不安。</p>
“董小夥，吳老爺子送你一把這麼好的刀，不錯啊……”鄢聰摳著鼻屎道。</p>
“哪裡是送我的，這是還我師姐人情呢。”董昭沉吟道。</p>
葉空瞟來一眼，沒說話。</p>
龍驍道：“董兄弟，大可放心拿著，不必心懷芥蒂。”</p>
董昭拱手：“諸位厚恩，董昭日後自當報答。”</p>
葉空道：“報答就不必了，你是個忠厚之人，你這樣的人在江湖上多一個，世間的宵小之輩就少一個，我們也放心。”</p>
董昭沉默，走出青棗園的時候，吳漢興送給他一把刀，這把刀是名匠用寒鐵打造，與他的大展刀本是一對，名為小展刀，這刀鋒利無比，一刀就把他在鐵匠鋪買的刀劈成兩段，劈完刃口都沒半點痕跡，堪稱寶刀。</p>
而白顏，一直嚷嚷著要鄢聰還馬，吳漢興乾脆就送了她一匹好馬。吳家的好意看在董昭眼裡，心頭深深刻下了人情二字。</p>
而人情是要還的。</p>
度然和尚說的一點沒錯，江湖就是人情世故，伊寧雖不在此，但她的影響一直都在這些人心中。</p>
行至一條岔路口，葉空告辭而去，他要回老家一趟。</p>
走在青翠麥苗間，四人下了馬，在一處小坡上稍歇。忽一黑白條紋道袍的老者從遠處一掠而至，落在坡前，雙目如劍，冷冷盯著鄢聰。</p>
“張更離！”</p>
鄢聰驚呼出聲，龍驍拱拱手，張更離只是點點頭，瞟了一眼董昭二人，又盯著鄢聰。</p>
鄢聰歪嘴道：“怎麼？想給張拙父子報仇啊？”</p>
張更離又瘦又高，臉頰狹長，但看上去毫無突兀之感，想是武功高深，神情內斂所致。只聽他厲聲道：“你個死臭蟲，老夫今日來就是特意撕爛你這臭嘴的！”</p>
鄢聰嘴一歪：“來啊！”</p>
張更離道：“你死期到了！”</p>
鄢聰道：“張青玄老夫都不怕，我還怕你啊？”</p>
張更離道：“殺你這隻雞，還用不上我兄長的牛刀，看掌！”張更離如一條煙影，一縱而上，直指鄢聰。張更離從董昭身邊一掠而過，風颳的董昭臉一陣生痛，這人武功這麼高嗎？</p>
“殺啊！”鄢聰大喊一聲，也一躍而起，然後——往反方向施展輕功跑了！</p>
“殺啊！我乾死你，張老牛鼻子！”鄢聰嘴上喊的兇，腿上跑的更快，踏過麥田，離小坡是越來越遠。</p>
張更離死追著不放，厲聲道：“臭不要臉的鄢聰，有本事別跑啊？”</p>
“張更離，有本事你停下來跟我決一死戰！”鄢聰嘴硬的很。</p>
張更離喝道：“有本事你先停啊？”</p>
“你先停！”</p>
“你！”</p>
兩人的身影越逐越遠，很快就在麥田盡頭看不見了。</p>
董昭傻眼了。</p>
白顏啐道：“無恥老賊。”</p>
龍驍倒是哈哈笑了起來。</p>
董昭問道：“龍幫主，你的那幾位隨從呢？”</p>
龍驍道：“早打發回去了。”</p>
兩人聊了幾句，忽一隻鴿子飛來，停在龍驍肩頭，龍驍快速取下鴿腿上的信箋，瞄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凝重。</p>
董昭問道：“那龍幫主是準備回洛陽嗎？”</p>
龍驍道：“我不忙，或許，我要下一趟揚州。”</p>
董昭道：“那，龍幫主一路順風。”</p>
龍驍哈哈一笑，拍了拍董昭肩膀，挽起自己的棗紅馬，說道：“那董兄弟，後會有期。”</p>
董昭拱手道：“後會有期。”</p>
龍驍騎著馬往南而去，也很快消失在麥田盡頭。</p>
小坡上只剩董昭白梨兩人了。白顏戳了戳董昭，說道：“我們兩個人，兩匹馬，可還有頭驢怎麼辦？”</p>
董昭看著鄢聰留下來的那頭驢，撓了撓頭，說道：“帶上吧，我騎馬牽驢走。”</p>
他把白顏扶上馬背，白顏卻意外騎的很穩，董昭在前邊騎馬牽驢，就這麼慢慢走著。一路上也遇到些村莊，董昭問了問，有沒有人要買驢，但村民很多想買，可都拿不出錢來。於是兩人就這麼走了一百多里，一天也沒把驢賣出去。</p>
白顏蹙眉道：“要不咱把驢送人算了，這樣走很彆扭。”</p>
董昭道：“天都黑了，明天再送吧。”</p>
白顏只是道聲好。</p>
夜晚，兩人在一座山神廟裡過的夜，取下兩件舊衣服當鋪蓋，用包袱當枕頭，就這麼睡在廟裡的角落裡，一夜無話。</p>
翌日一早，白顏的聲音把他喊醒：“驢不見了！”</p>
董昭起身一看，只有馬在門外，驢不見了，不像是人偷的，倒像是驢自己掙脫了走的。白顏說要去找，董昭道：“算了，不找了，留著也難搞。”</p>
兩人吃了些乾糧，繼續上路，白顏竟然開始策馬奔騰起來，董昭道：“你不是不會騎馬嗎？”</p>
“我昨天就學會了。”白顏說起來一臉輕鬆。</p>
董昭沒有細想，兩個人騎著馬一齊奔跑，走的非常快，只是中午給馬餵飽草料跟水，休息了一個時辰，下午又是一路跑，到夜黑時分，已經趕到了開封城。</p>
找了一家客棧，吃飽喝足後，白顏突然說要出去買東西，董昭道：“我陪你去。”</p>
白顏蹙眉道：“你去幹什麼？我買自己的東西……”</p>
董昭疑惑道：“什麼東西啊？”</p>
白顏嗔怒道：“你怎麼這個都不懂呢……”說罷紅著臉起了身。</p>
“到底是什麼嗎？”董昭直撓頭。</p>
白顏道：“你別跟著我來，我很快就回來。”白顏有些生氣的走了，一旁的小二捂著嘴笑了。</p>
董昭問道：“你笑什麼？”</p>
小二道：“公子，你家娘子想是月事來了，去買月布呢……”</p>
董昭不想暴露自己仍然不懂，裝作懂了一般點點頭。然後問道：“開封城大晚上還有店開門嗎？”</p>
小二道：“有的，有的。”說罷小二有些開心的走了。董昭半輩子沒見過什麼女人，他哪知道什麼叫月布……</p>
等了半個時辰，白顏並未回來，董昭有些焦急起來。</p>
等了一個時辰，白顏還是沒回來，眼看客棧都快打烊了，董昭心急，拿起刀便起了身，急匆匆出門尋找。剛行至客棧外，一個矮子攔住了他的路，董昭定睛一看，是於小津。</p>
於小津道：“你最好回客棧，當做什麼都沒發生。”</p>
董昭問道：“於前輩，這是為何？”</p>
於小津道：“言盡於此，不可多說。”說罷轉身就走。</p>
“於前輩？”董昭追了過去，忽然於小津一躍而起，幾個起落，跳入屋簷後，再無蹤跡。</p>
董昭低頭思忖，於小津是什麼意思？白顏為何遲遲不回？他沒想通，還是順著街道去找，找了半個時辰，到一處衚衕裡，沒了路。只見後邊一個聲音道：“董少俠，我家主人有請。”</p>
董昭回頭一看，那人那張臉，高顴骨窄面，穿著一身皂衣，這個人不是滄州那個官差嗎？</p>
“你是朝廷的人？”董昭驚呼出聲。</p>
那人乾笑一聲，說道：“若你現在才知道的話，就不能用笨來形容了。”</p>
董昭道：“你有何目的？”</p>
“我說過了，我家主人有請。”</p>
董昭問道：“我若不去呢？”</p>
那人道：“你可不是你師姐，你沒得選。”那人伸出手打了個響指，忽然四周牆頭出現數十個人影，手中弩箭齊刷刷對準了董昭。</p>
那人道：“若你能殺光我們這幾十個人，你儘管來，若不能，就乖乖的跟我們走。”</p>
董昭掣刀道：“你當我會如你意嗎？”</p>
那人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一條絲巾，在手中揚了揚，說道：“這個姑娘，對你是不是很重要啊？”</p>
董昭臉色大變，那是白顏用來蒙面的絲巾。</p>
董昭怒道：“你們朝廷如此卑鄙，要對付我就衝我一個人來，不要傷害其他人！”</p>
那人還是呵呵一笑：“董少俠，我們不會傷害你，你跟我見我家主人一面即可，這位姑娘，暫時也沒事。”然後他做了個請的姿勢，董昭冷哼一聲，但他無可奈何，只能先跟著去。</p>
穿街走巷，拐過七八個彎，到了一處偏僻而乾淨的院落裡。那人再次做了個請的姿勢，說道：“我家主人就在中廳。”</p>
董昭冷冷瞥了他一眼，忍下一刀砍死他的衝動，眼觀六路瞄了下四周，然後深吸一口氣，踏進了中廳。</p>
中廳內，一個黑袍男子早就在等著他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