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1:合流(14)

 or5-ep1:合流(14)

 生活在世上的普通人永遠走在一條竭盡全力地逃避能夠將自己粉身碎骨的災難的路上,而只有少數人反而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樣產生了異樣的興奮。多日以來的無功而返只不過是用來欺騙外界的掩飾,嗜血的豺狼虎豹們把他們的利爪和牙齒磨得削鐵如泥,正等待著迎來一場屬於這些狂人的饕餮盛宴。

 平時安分守己地停留在無關緊要地區的地面無人機被獲准深入內陸市區,這讓許多並未被此起彼伏的叛亂波及的市民產生了不安,也使得親臨前線指揮血盟團民兵鎮壓叛亂的民兵指揮官們產生了些許不滿。這裡是他們的家園,無論今天發生什麼,此後他們還將在這裡居住。被某種約定俗成的觀念和責任感約束或許是一種退步和失敗,但總要有人挺身而出:所有人都放棄了責任的那一天,大廈將傾之日不遠。

 “我在馬尼拉教書二十年了,頭一次被學生趕出來。”跟迪迪埃·博尚一同蹲在番茄堆旁的桑松教授愁眉不展,“遏制事態走向不斷惡化的最後努力也失敗了。”

 “這就是他們想看到的結果。”博尚意有所指,“也許你們是盟友,但他們可能更希望通過徹底地摧毀這裡的一切來抹去你的影響力。”

 “我沒有什麼影響力。”桑松教授把眼鏡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眼神里飽含著憂慮,“一個躲在學校裡教書的學者,當然比不上擁有武力的軍閥了。”

 博尚沒趣地歪著嘴,桑松教授逃到他們的餐館中躲避實屬出乎意料的突發事件,無論是博尚還是麥克尼爾都沒能提前做出預測。從理論上來說,作為興亞會在呂宋島的首領,桑松應該去立即去投奔東盟軍或是血盟團,但桑松做出選擇所依照的邏輯顯然沒有這麼簡單。雙方也許同屬一個陣營,暗地裡的糾紛和矛盾卻不一定比各自和外敵之間的衝突更少。

 這是真正牽一髮而動全身的大事,由不得博尚擅作主張。在麥克尼爾返回之前,他必須冷靜地掩蓋真相、防止消息走漏。餐館裡的僱員中,有數人是血盟團的臥底,其他僱員裡或許也有別的民兵武裝組織派來的密探,這些人之中只要有誰發現桑松教授藏身於倉庫,要不了多久,血盟團或是東盟軍就會找上門來。

 因此,博尚只得把桑松教授藏在倉庫中人跡罕至的地方,並儘量支使其他僱員遠離這裡。

 “我的兩個朋友接受過你的委託,他們肯定很願意幫你再做一單生意。”博尚告訴桑松教授放心躲在這裡,“看得出來,你寧可躲進跟你沒什麼交流而只是熟人的僱傭兵開設的餐館,也不想找你的。”

 不到半個小時,邁克爾·麥克尼爾和彼得·伯頓便風塵僕僕地趕回了參觀。見到兩位同伴歸來,博尚急忙告訴伯頓幫他維持秩序並想方設法避免僱員發覺桑松教授藏匿在倉庫內的事實,讓麥克尼爾去和桑松教授討論對策。

 “桑松教授,我想您應該很清楚,叛軍是必敗的。如果東盟軍願意不惜一切代價地進行鎮壓,這場看起來聲勢浩大的叛亂或者說起義必然會快速走向滅亡。”麥克尼爾大概猜出了桑松的來意,“不僅如此,東盟軍越是徹底地碾碎這座城市,越是可以宣揚他們的強大實力、貶低同屬興亞會的您多年以來在此工作的成就。”

 “那些年輕人的理念和我不同,也許他們把我看成毒蛇和魔鬼——這不重要,他們不應該毫無意義地死在這種註定失敗的反抗中,再說他們的熱血已經被真正的敵人利用了。”桑松教授全然不顧乾淨整潔的西服上沾滿灰塵,他和麥克尼爾一起蹲在食材堆附近急切地爭論著,“我得用盡可能小的代價結束這場鬧劇。”

 “哦,那顯然不現實。”麥克尼爾拍著自己的腦袋,“您沒有辦法勸說拿起武器的民兵放棄戰鬥,就算您有這樣的號召力,那麼您也沒有能力勸說東盟軍在您號召叛軍和解的時候不採取行動。正在戰鬥的雙方都不想配合您,那麼能快速結束戰鬥的辦法只有一種:快速摧毀註定失敗的叛軍的指揮中樞,讓叛軍自行瓦解。這樣一來,這座城市就不必在雙方的拉鋸戰中白白讓那麼多人死於非命。”

 麥克尼爾已經做好了被桑松反駁的心理準備,但對方的心態轉換速度之快超出了他的預料。陰沉著臉的中年學者只是原地徒勞地做出了幾次握緊右手的動作,便接受了麥克尼爾的提議。然而,包括葉真在內的許多支持桑松教授的學生被囚禁於大學城內,大學城受到以共和護國聯盟的黑衣人民兵為首的叛亂武裝控制。只有東盟軍才具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大學城並摧毀叛軍指揮中心的能力,但他們可能寧願在大街上多殺一些黑衣人甚至是路過的平民。

 時間在飛逝,麥克尼爾更不想在人命關天的緊要關頭揣測桑松的來意。也許桑松真的只是想要救回那些被蠱惑的學生,不然他完全可以跑到東盟軍的指揮部又或者是前往血盟團的辦公廳尋求庇護。這偌大的馬尼拉市區內,桑松教授竟然找不到可信的人手幫他嘗試著實現心願,以至於他只能依賴和他認識還沒超過半年的僱傭兵,這不能不說是一種莫大的諷刺。

 “我有辦法了。”麥克尼爾露出了笑容,“……您的選擇是正確的,也許這支東盟軍的指揮官正希望您馬上死於某種意外,這樣他們就可以打著為興亞會的幹部報仇的名義繼續摧毀這座可能在各種意義上影響到韓將軍對興亞會的統領的城市了。要是您不怕外面的槍戰,就跟著我們一起行動。別擔心,我們在大學城內也有自己的幫手。”

 對方很有默契地點了點頭。

 “我19歲那年就參加了古國一教授組織的敢死隊,還是第一批加入興亞會的代表。你可以說呂宋島的其他學者害怕戰爭,但對我來說就沒這回事了。”桑松教授接過了麥克尼爾遞來的防彈衣,“……代價過於慘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