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4:戡亂(8)(第2頁)
“辛苦你了。”麥克尼爾不冷不熱地說道。
“這不要緊。”坐在麥克尼爾的縣議員辦公室裡,阿南達接過了麥克尼爾遞過來的咖啡,只是輕輕地用嘴唇碰了碰杯子的邊緣,“倒是另一件事讓我感到不安。你們離開老谷縣的這段時間,縣稅務局在整理報告的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問題。”
即便8月末的中南半島的氣候仍然炎熱,麥克尼爾卻幾乎冒出了一身冷汗。這當然不是因為年久失修的辦公樓裡的空調有著超乎想象的威力。不,那只是他私下裡和伯頓開玩笑時的推測,世上不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如果連他隨口說出的笑話都能夠精準地成為對未來的預言,麥克尼爾還不如去買彩票來證實自己的運氣。
“這種事在南方,在胡坦班達……不,我搞錯了,我是說在新加坡,很常見。”麥克尼爾從辦公桌的抽屜裡找出了一盒餅乾,權當是消遣無聊時光的安慰,“有許多商人在自己的生意稍有起色後,寧可讓生意虧損、讓員工甚至是忠心耿耿的老戰友丟掉工作並流落街頭,也要不顧一切地滿足自己的奢侈享受。從這一點上來看,胡坦班達的大富豪們只需享受手邊的財產而不必再做生意,真是所有人的幸運。”
“我也希望事情僅僅是幾個個人慾望強烈的商人因自己的私慾而毀壞了生意這麼簡單。”阿南達表情凝重,他那張臉幾乎能擰出水來,連帶著把麥克尼爾也看得十分緊張,“但是……您難道忘了嗎?本地的企業只有兩種,一種是本地的實權人物經營的,另一種是作為中介的您帶來的。我想,當地人會優先團結起來掩蓋他們自己的過失而將矛頭對準您。”
有那麼一瞬間,麥克尼爾想要站起來大聲地駁斥阿南達的意見。是他,是他麥克尼爾和他代表的桑松所象徵的那股勢力為老谷縣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那些只懂在自己的地盤上坐吃山空的傢伙有什麼本事?要是他們真的像他們平日在宴會中吹噓的那麼多才多藝,老谷縣也早就不會是一個半死不活的貧窮地區了。從阿南達真摯的眼神中,麥克尼爾再一次想起了自己過去的經歷。不能把公民的未來交到這種人的手中,他們和通用銀河那樣的星際巨型企業集團一樣,是人類公害。
不,這不是他的責任,他和他的戰友們已經盡力了。但凡老谷縣本地的精英人士們有更多的遠見、哪怕東盟成千上萬的鉅富中有那麼幾個人看到了中南半島北方的開發前景,老谷縣都不會一直是之前那副模樣。既然像阮文啟那樣的商人對貧困地區不屑一顧、把貧困當成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原罪,麥克尼爾便可以心安理得地說:是東盟的本土公民、是那些東亞人和東南亞人無能,而不是他麥克尼爾錯誤地信任了一群本來就靠不住的俄羅斯人。
“……他們不會的。”麥克尼爾優雅地用湯勺攪拌著咖啡,以便讓咖啡中的牛奶混合得更均勻一些,“沒了我們,他們憑什麼維持老谷縣剛剛有起色的發展狀態?憑他們那隻裝著吃喝玩樂的腦袋嗎?”他自己都笑了,“別開玩笑了,阿南達。你和我都知道,他們嘴上用各種美德和個人能力來裝點自己支配資源的合法性,實則和馬基雅維利筆下的君主一樣荒誕而無聊。當然,如果他們真的認不清局勢,我們就採取一些必要的反擊手段。”
麥克尼爾不會把威脅停留在口頭上,他在結束了和阿南達的下午茶時間後,馬上把阿南達派去那些被阿南達提及的企業進行試探。與此同時,他還額外要求老谷縣的民兵組織注意多觀察縣內的工廠、工地的運行狀況,至於一般公司則沒有進行密切監視的必要。做好這些準備後,麥克尼爾又動身前往老谷縣教育處,尋找他的另一位盟友阿卜杜拉·巴希爾。
然而,他沒有在那棟和一所高中共用同一座建築的教育處辦公大樓附近找到巴希爾,因為一大群市民已經群情激奮地包圍了大樓,舉著各種宣傳他們主張的旗幟、標語,十分激動地要求阿卜杜拉·巴希爾站出來和他們交涉。麥克尼爾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巴希爾出現,只好秘密地使用巴希爾的另外一個聯繫方式和對方溝通。來自棉蘭老島的摩洛人跟麥克尼爾解釋說,他本人正躲在老谷縣用於招待客人的酒店裡以免被憤怒的市民圍攻。
麥克尼爾總算找到了機會把巴希爾約到了附近的一家汽車修理店,店主是麥克尼爾僱傭的密探,這確保了店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會洩露給外界。
“你又惹上麻煩了?”忍受著切割金屬時發出的刺耳噪聲,麥克尼爾哭笑不得地發現他正處在一個反過來替巴希爾排憂解難的位置上。
“只是在學校錄取學生的規定上做了一些手腳,誰能想得到他們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反對意見呢?”巴希爾說起這件事時仍然憤憤不平,儼然承受了天大的委屈,“有本事的人不會被這些規矩約束住,沒本事的人哪怕有規矩扶持也沒用嘛!哦,你說的偷稅問題,沒什麼需要在乎的。只要那不是和你本人扯上了關係就行。”
“我得為我力主動工的項目負責,至少得負責幾年。”麥克尼爾搖了搖頭,“且不說這件事可能會被他們拿來當做攻擊我的證據,就算他們沒有這個想法,我自己也不能視而不見。”
“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阿卜杜拉·巴希爾明確表示他不願意插手這件事,那隻會讓他這個教育處長當得更加失敗,“稅務局的工作人員得出的結論是,你的那些俄羅斯人朋友很可能在各項記錄中調高了成本並調低了收入。事實上,稅務局昨天的會議中有人指出其中一家企業可能會試圖以此為依據申請破產然後從我們這個泥潭裡抽身。”
年輕的國家憲兵司令官秘書兼老谷縣的縣議員坐立不安地徘徊在一輛被開膛破肚的汽車旁,焦慮地揹著手繞著汽車散步。這是一個定時炸彈,一個燙手山芋,而且他沒有放任不管的理由。難道他真的要指望敵人保持著默契、心照不宣地維持舊有態勢嗎?別開玩笑了,要是他天真地以為所有人都懷揣著和解的善意,先死的只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