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河川 作品

心理測量者:無罪辯護 OR5-EPXD:自立(第2頁)

 舒勒轉而和桑松談起了對方的下一步規劃。如果說舒勒面臨的問題比較單一而且非常明確,擺在桑松前方的困難就遠非某個簡短的術語能夠形容的。對外,他要竭盡全力地使東盟和興亞會擺脫日本的牽制,以便真正讓東盟快速地奔跑在亞洲復興事業的道路上;對內,他既要維持興亞會的優勢地位又要避免一味地讓步導致興亞會的其他派系佔上風。未來的東盟內部局勢只會越來越複雜,簡單地將其看作興亞會和非興亞會兩派的對決——就像過去三年多那樣——已經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艱難的時代塑造了偉大的人類。懷著鼓勵和期待,匆忙地看了一眼手機並確認了當前時間的舒勒向著桑松道別。

 “我對你們有信心,桑松教授。”儘管他剛才無意中暴露了自己的真實立場,但桑松並未糾結此事,也不打算追究舒勒的不恰當言論,這種學者之間的默契不是能夠偽裝出來的,“有時候最令人懷念的不是全盛的黃金時代,而是剛走出災難時那擦著眼淚卻滿懷朝氣和希望的樣子……相信一切都會好轉,最黑暗的日子已經過去了。我確實不怎麼擅長這些權術,可是我很清楚,沒有權術的保障,我也無法在現行的社會中進行任何研究。”

 “欽納龍教授改天想和您談一談。”桑松早知道舒勒今天要去給朋友送行,所以他也不打算干涉舒勒的私事,“……你好像有很緊急的事情,那就快點去辦吧。”

 舒勒鄭重地和桑松握了握手,然後離開了海邊的觀景臺,徑直向著不遠處停泊的一輛轎車走去。他還有更多的工作要完成,這不是為了誰的囑託或是某個任務,而是他自己的使命感。他把新的思想、新的理論帶給了東盟,而東盟的科學家們能否把握住這個機會,還要看他們自己的努力。考慮到時間越來越少,現在的舒勒更傾向於做一些指導工作,他很難有機會完成一個完整的項目。

 “舒勒教授,看起來您向桑松教授傳遞了什麼新的想法。”車門剛關上,前排的司機便發話了,“您真的認為他會為此而改變更多嗎?我得提醒您,也許他確實對你們來說既可信又溫和,但也只是相對而言。”

 司機轉過頭,向著舒勒露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每當舒勒看到李林這張臉時,他總會對浮士德的經歷有更多的切身體會。他和麥克尼爾一樣,拒絕不了對方開出的價碼,哪怕他們的收穫遠遠趕不上預期而且在更多的付出面前顯得蒼白無力。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也沒什麼好後悔的。

 “從統計學上來看,事物演化出我們理想中的狀態的概率無限接近於0。因此,與其幻想著等待到自己的烏托邦降臨,不如考慮如何明智地從不符合需求的現狀中找出損失更小的選擇。”舒勒知道李林並不能用人或是人類來形容,這一點早在他自上一個世界見識到李林僅以虛幻的形體出現在真空中並直接讓他的意識感受到信息交互的時候他就已經有了更真實的體會,不過除此之外他還是以同其他人談話的態度對待這個神秘莫測的傢伙,“桑松教授對於我們所有人來說都是恩人,而且值得信任。”

 “這種不嚴謹的描述不像是您的風格。”

 “是的,而且我已經發現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嚴謹了。”舒勒平靜地接過了李林的冷笑話,他想知道這笑話是否是來自地獄,“畢竟,沒有強大的外力為我創造一個能讓我安心進行探索真理的研究工作的保護層,我得自己行動起來。在此過程中沾染了其他的作風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車子自行開動了起來,風馳電掣地在香巴拉浮島的大街上行駛著。要是有人看到了車內的景象,只怕要嚇得魂飛魄散並在報警的同時將此事當做一樁新的都市靈異故事流傳開來。不過,舒勒從來沒有考慮過類似的滑稽事,他為著自己那位朋友兼半個同行加知己的選擇而感到不安。

 離2116年4月發生在香巴拉浮島的驚天襲擊事件過去了將近一年,一切風平浪靜,彷彿的垂死掙扎和弗拉基米爾·馬卡洛夫最後的奮力一搏毫無影響。市民們照常每日檢查自己的犯罪係數並定期到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湧現的診所去做心理諮詢,而大街小巷上最常見的卻還是日本人的商品。

 往積極的方面想,那些唯恐東盟不亂的傢伙永遠沒有機會在興亞會的恐怖控制力面前撕開任何缺口,能真正對興亞會的事業帶來威脅的只有公民們的不滿;從另一面來說,想在違背了大多數興亞會成員的前提下推動具有預見性的革新無疑也是困難重重,而當公民們大概能吃飽喝足時,這就更是成為了空談。

 鍾復明和他的消失在了歷史中,成為又一個不起眼的叛國集團的名字;至於弗拉基米爾·馬卡洛夫,乾脆從未存在過。

 “到了。”

 “謝謝。”舒勒剛打開車門就發現外面已經下雨了,他這時叫苦不迭,也許他出門前應該看看天氣預報。從後方遞來的一柄雨傘及時地打消了他的煩惱。

 “這次就不用謝了。”裝模作樣地撐開了一把黑色雨傘的李林對著舒勒笑道。

 兩人(其中有一個顯然不是人)共同撐著傘前進,這座新的機場航站樓位於香巴拉浮島邊緣地帶,不處於那巨大的保護層的籠罩之下。在這裡工作的職員們最常說的黑色笑話便是,萬一哪個飛行員的駕駛技術太差,那人大概就會直接帶著全體乘客鑽進海底旅遊。

 李林的步子甚至比舒勒還快一些,他很快地繞過嘈雜的人群,連帶著他那把傘一同穿過玻璃、進入了機場航站樓內部。不得不在外面接受檢查的舒勒只得多停留了一陣,好在他的犯罪係數沒有超標。只需檢測犯罪係數倒是大幅度簡化了手續,原先的各種檢測手段也基本淘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