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非 作品
第 121 章 金絲雀為何這樣?(第2頁)
這點上,倒是又讓謝疑找到另外一些熟悉感,在他腦海中清晰地浮現出那個想法時,他覺得自己或許也在朝著同樣的結局滑落。
謝疑靜靜地看著他,氣氛詭異地沉默下來。
片刻後,可能是很罕見的一點同理心,謝疑難得解釋了一句,“我們過陣子可能會,分開。”
他說這話時臉上仍舊沒有表情,好像情緒毫無波動,像是在淡漠地提起今日的天氣,冷靜地朝下屬吩咐工作。
但眼底湧現出的血絲,和說最後兩個字時變得陰冷無比的語氣,還是暴露了他的失態。
繼父完全沒料到會聽到這個答案,這太突然了。
他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什麼?你們要分手?”
謝疑臉頰抽動一下,像是被他的用詞刺激到,黑眸中的陰戾顯露無疑,他冷聲道:“不是分手。”
他好像很在意繼父的複述用詞錯誤,咬著字音強調了一番,“我不會和他分手。”
他近乎執拗地強調著這一個字的差別,眸色一時間濃得像是化不開的墨,有惡意在湧動。
像是在說,無論因為何種方式分開,他在情感上永遠不會放開蘇知。
繼父茫然地看著他。
很遺憾,作為外國人,他完全理解不了這兩個用詞之間微妙的區別,絞盡腦汁地思索了數分鐘,仍舊一臉迷茫:“……”
算了,放棄思考。
他說:“我不明白……”
這個話題太突兀了,明明今日所見,兩個人看起來過陣子就結婚了也不令人意外。
有一小會兒,繼父覺得自己聽岔了,甚至懷疑起是不是自己的中文退步太過,把“分開”和“結婚”兩個詞彙記混了。
但是,沒有。
他既沒有聽錯也沒有記混。
繼父陷入巨大的困惑,覺得自己好像不小心窺見一團迷霧,僅僅依靠著直覺,心中隱約湧起一股不安,但短時間內又說不清是從哪裡湧現出來的。
總之,不是好的預兆。
謝疑沒有再回答,剛剛能說出那一句已經是他心緒起伏之下的意外。
他原本就不應該說,此時也不應當解釋更多。
謝疑轉頭看著窗外的雪,想起此時蘇知應該已經在坐車回酒店的路上。
不知道蘇知待在酒店裡會幹點什麼,會不會無聊,會不會……想他。
蘇知這陣子很粘人,很溫馴,不僅僅是醉酒的時候,清醒的時候也沒有防備了,像個報警系統壞掉的小笨蛋,無論對他做什麼都很難做出像樣的反抗。
假如昨天在浴室他沒有及時停手,大概會很容易把蘇知玩的喉嚨玩壞掉。
只要他的想的話。
頃刻間,好像窗外的風雪透過玻璃窗的格擋侵蝕到這間寬敞的病房內,湧動起冰冷的雪霧。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來到雪國的上午。
不過不同的是,他這次不會再一定堅持要見到自己想要抓住的人了。
他想,他確實學會了一些東西。
不是因為漫長的時光,不是因為人生的經驗,只是因為他愛上了一個人。
氣氛極度安靜,繼父察覺到危險的氛圍。
他越來越不安,這麼多年為了照料妻子,他學習了大量有關精神狀態的經驗,直覺告訴他現在謝疑的狀態非常奇怪。
他說:“你們發生了什麼?如果不著急的話,我認識一位很友善的專家,你們可以聊聊……”
謝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像是沒聽到。
假如醫療真的能夠治癒所有沉珂,那他的母親也不會這麼多年還是那樣反覆狼狽的活著。
他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忽然提起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話題,問:“她現在,還會覺得自己是殺人犯嗎?”
繼父:“……”
繼父抿直唇角,這個話題顯然讓他不愉快:“……最近幾個月,沒有了。”
謝疑說:“嗯。”
謝家的人經常咒罵她的母親是個冷血怪物,但謝疑知道不是,他的母親只是一個普世意義上的正常人,而對一個正常人來說,導致一個人的死亡是一件無法輕易釋懷的事。
即使那個人為她帶來過非常多的痛苦,即使再來一百次她也會那麼選擇。
即使——甚至親自下手的不是她自己。
但對於一個正常人而言,在漫長的餘生中,扼殺過一條生命這件事帶來的影響依舊會經久不息的存在。
像一條怎麼走也走不出來的陰影。
噁心感越來越劇烈,謝疑感覺自己的胃裡翻滾起來。
他想起來剛剛吃的那頓飯。
五分熟的牛排切開后里面的肉有很大一部分是生的,粉色的切面上帶著絲絲縷縷的血絲,用餐刀切割擠壓間會流出淺紅色的肉汁。
很多人不喜歡吃五分熟以下的牛排,因為這會讓他們產生不好的聯想,有些敏.感的人甚至會想到人體被切割的樣子。
但其實差了很多。
牛排選取的部位中幾乎沒有大血管,預處理的時候更會放血去腥。
就算全生的牛排,也不會流出多少血水。
至少不會像人的動脈血管被割開時,那樣幾乎要把人淹沒一般噴湧出來。
謝疑看著繼父低落的眉眼,眸間劃過什麼,但很快又消失了,聲音間聽不出任何情緒:“是嗎,那就好。”
他大概理解繼父此時的心情。
沒有人想讓自己愛的人揹負上人命,倉皇茫然地渡過餘生。
畢竟大部分人都會天然地因為生命的逝去心神動搖,並非人人都是他這樣至今都不知悔改的怪物。
氣氛太壓抑了,之後兩人沒有聊太多,繼父就告辭了。
他推門出去的時候,發現門輕輕一推就開了,好像沒有關嚴實。
但他滿腹心事,沒有太在意這一點小細節,看門外沒人就離開了。
這種特級病房單獨一層,一整層寥寥幾間病房,常年也沒有幾個病人,平時一般沒人會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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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知回去拿充電線花費的時間比說好的長一點。
過了足足十幾分鍾,翻譯都打算給他打個電話問問了,才看到他的身影重新出現。
只是臉上都是怔然,失魂落魄的。
翻譯看到他神色不對,問了句:“蘇先生?身體不舒服嗎?”
蘇知:“沒……沒事。”
他用力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好轉很多,他重複了一遍,說:“沒事。”
翻譯:“那我們現在回去酒店?”
蘇知卻說:“先不回酒店,請問這附近有便利店嗎?能麻煩你帶我去一下嗎?我去買一套充電線。”
翻譯奇怪他為什麼白白回去了一趟,卻沒有取到東西,但也沒有多嘴,說:“好的。”
翻譯叫了輛出租車,和司機溝通了一番後,帶著蘇知去最近的便利店尋找充電設施,他用的這個手機型號在當地用的人比較少,貨架上沒有,工作人員特地去庫房翻找。
在收銀臺附近等待工作人員拿貨的時候,蘇知的視線餘光看到結賬附近的小家子上放著各種各樣的盒裝糖果。
其中有一種就是謝疑昨天吃過的那種薄荷糖。
他看了幾秒,然後鬼使神差地拿起了一盒。
握在謝疑手中很小的一盒,被他握著卻有半個手掌大。
翻譯看到牌子,提醒他:“蘇先生,這種薄荷含片是特製的高濃度含量的,比較刺激,您可能會吃不慣。”
蘇知垂著眼睛,點頭:“我知道。”
他前天就知道了,謝疑的胃疼成那樣,跟空腹吃了太多這種含片脫不開關係。
那天去醫院的時候,他沒忘記把露臺上的薄荷含片盒子撿起來一起帶過去,醫生聽到他懷疑謝疑空腹短時間吃了一整盒這東西的時候,眉間擠出深深的溝壑,說他:“活膩了。”
店員找到了他要的那種充電線,蘇知把薄荷含片和充電線一起結賬。
然後回了酒店。
翻譯送他回到房間門口,確認他安全無誤地抵達,才說:“蘇先生,那我先去休息了,我就住在附近,有需要隨時聯絡我。”
蘇知說:“好,謝謝。”
回到酒店房間,蘇知先把零碎的東西收拾一番,這地方兩天沒住人,就有點空曠的感覺了。
明明開著暖氣,但暖意莫名只是浮於表面。
蘇知走到露臺,那天他找了一圈最後找到謝疑的地方。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站在露臺上,透明的玻璃幕牆存在感很低,讓人感覺猶如置身大雪中。
有點冷,玻璃的隔溫效果不好,這地方比室內溫度低一截。
在露臺的幾盆盆栽葉片蜷縮得厲害,看起來蔫頭巴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