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漸濃 作品

第270章 喜怒(第3頁)

曹叡不復作聲,就是眼神愈發兇狠了。

依舊保持著躬身姿態的夏侯惠毫無畏懼之色、滿臉從容。

在側的王肅則是滿臉無奈的別過頭閉上了眼睛。

豎子!

你就不能言辭委婉一些嗎?

不能尋個私見天子的時候再諫言嗎?

在天子意氣風發的時候當頭棒喝、當眾指摘!這不是持功恣傲是什麼?雖說秉性難移、忠言逆耳,但你都是有子嗣的人了,難道還不以家室為念謹言慎行嗎!

須臾間,王肅心中的怒其不爭猶如那不知疲倦的潮水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但他也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若是出聲打圓場只會越描越黑,索性便閉上了眼睛,懶得看到天子將雷霆之怒降下的那一幕了。

但兀自忐忑的他,感覺時間好似過好久了,耳畔都沒有傳來天子暴怒下詔的聲音,便又詫異的睜開一條縫,偷瞄著曹叡的臉色。

只見原本怒不可遏的曹叡,滿臉的戾氣正肉眼可見的消融,眉目也開始慢慢的舒展、嘴角更是止不住的往上翹。

吔?

王肅當即睜大了眼睛。

他起家至今一都領著天子近臣之職,對曹叡的脾氣頗為熟悉,但有一說一,他是真的不曾見過曹叡還有如此喜怒無常的一面啊!

“哈哈哈~”

“果然,廟堂莽夫之秉性,猶無改半分啊!”

“嗯,甚好!”

就在王肅驚疑不定的時候,天子爽朗的笑聲再次響起,且還很是親暱的拍著夏侯惠的肩膀誇讚著。

這是什麼情況?

天子有若齊威王聞過則喜之風範?

亦或者是天子對稚權的恩寵,已然到了被當面指摘都不介懷的地步?

饒是頗有城府的王肅都難免一時無語。

而其他在側的侍從更是目光呆懵、滿臉的不可置信。

要知道,平日裡天子就不乏以小事處死侍從之舉,而今被非尊長非老臣的夏侯惠給當面指摘了,不降怒也就罷了,竟還誇獎起來?

是因為風雪太大,故而我們不知道,今日金烏是從西邊升起的嗎?!

不過他們也沒有疑惑多久。

地位不高的侍從們很快就繼續忙碌起來,並在天子的授意下,搬來坐席讓夏侯惠入座。

唯一的變化,只是他們的神態愈發恭謹卑微了。

本來伴君就如伴虎,再加上喜怒無常,意味著他們以後的日子將會更難。

王肅則是迅速恢復了氣定神閒。

天子並沒有動雷霆之怒就是好的,且多年的仕途浸淫,讓他隱隱猜到了天子似是在暗示夏侯惠些什麼。

所以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身為近臣嘛~

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學會閉嘴。

比如有些事情天子不明說,就算猜到了也要當著不知道,更不能瞎參合。

尤其夏侯惠還是與宗室無異的譙沛子弟。

很有默契上演一番戲碼的曹叡與夏侯惠,並沒有顧及旁人被他們嚇到的感受,而今正對席坐著,興趣勃勃的說著伐遼東戰事過往。

君問,臣對。

天子時而拊掌稱讚、時而迸出一陣笑聲;夏侯惠偶爾冒出一聲“賴陛下天威”、偶爾面色肅嚴聲稱一句“我魏國乃天命所歸,亂臣賊子必自斃”,那副君臣相得之景象,就連漫天飛舞的雪花都被感染,變得格外輕盈靈動。

一直待到殿內一侍宦快步走來,聲稱公卿計議事情有所定論,請天子去定奪的時候,二人的座談才結束。

“今日便至此罷。”

起身的天子喜顏依舊,緩聲謂之,“稚權勤勉王事、為國征伐離家近兩歲矣,朕便不留稚權共餐了,且先歸家看妻兒罷。”

“唯。謝陛下體恤。”

同樣隨著起來的夏侯惠躬身謝恩,旋即從袖子內取出一布帛來,“陛下,關乎廟堂定論伐遼東諸人錄功之事,臣惠有異議,斗膽作言上疏,還請陛下過目。”

“嗯。”

“拿去諸公計議罷。”

曹叡沒有過目,只是點了點頭示意侍從拿進殿內,且眼角的笑意愈發明顯了。